在我的记忆中,我们是极其贫穷的一家。住的是茅棚,点的是煤油灯,上学没有鞋子穿,冬天没有棉袄,过年没有一桌丰盛的饭菜。记忆中,全是关于饥饿的片段。
小时候,经常饿肚子,母亲把玉米棒子晒得干干的,在砂锅里炸成小花,每天让我们吃上几颗。每次放学,旁边总是会跟着一帮小伙伴,馋着要尝上一两颗。
有一天傍晚,我和妹妹在油灯下写作业,父亲推门进来,“三囡,今晚和妹妹写作业慢点,爹出去给你们弄好吃的!”天啊!好吃的!不要说是好吃的,只要能吃,就是幸福了!我和妹妹顿时来了力气,几乎十分钟就写完了作业,开始等待父亲给我们带好吃的回家。
农村的夜晚,黑得像锅底。窗外是“沙沙”的风在屋顶呼啸,我和妹妹留着口水,依偎在母亲怀里,肚子“咕咕”地叫着,等父亲给我们送好吃的。
“三囡,你和妹妹搁家里呆着,娘出去看看,看你爹回来没有?”母亲搁下已经睡着的妹妹,对睡眼惺忪的我说。“娘,俺也跟你一起去!”“娘,俺也要去!”妹妹突然抬起头,从睡意中清醒。
实在拗不过我们的纠缠,母亲牵着我和妹妹的手,朝村头走去。
风呼呼地在耳边呼啸,母亲手里的油灯稍微走快一点,就被风横着刮走了,只留下一缕淡蓝色的光挣扎盘旋着,又亮起来,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赶,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让偏僻的山村显得更加寂静。
后来我们是怎么回家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不知道。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家里的炕头上,母亲端着一碗青椒肥肠饭,拍着我们的头,“三囡,幺囡,起来,起来,吃好东西了!”
睁开眼,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母亲拿勺子,父亲端着碗,他们一勺喂给妹妹,一勺喂给我,看我们津津有味地吃。
“爹,娘,俺吃饱了。不吃了!”妹妹惊讶地看着我,“姐,你才吃几口,这么快就……”我在被子里掐了一下妹妹的小肚皮,她看着我的眼睛,“哦!对,对,对!娘,俺也吃饱了,俺和姐姐都吃饱了。”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剩下的大半碗肥肠饭,咽着口水说。
母亲知道我和妹妹的心思,笑着说,“现在,爹喂咱仨娘吃,每人一口,大家都吃饱,好不好?”我和妹妹高兴地举起双臂,“好,一起吃,俺爹也一起吃!”就这样,一碗肥肠饭,一盏油灯,一家四口,你一勺,我一勺地吃完了穷苦岁月里最丰盛的一次夜宵。
那一次父亲听说村里有人家杀猪过年,用一副对联,等了一晚上,换了一碗新鲜的猪肠饭,培养了我对猪肠饭一辈子的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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