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燕子正紧扯着妈妈的手在商场里买新衣服,这件试试那件穿穿,每一件都喜欢的不得了,妈妈正笑眯眯掏钱时,一声刺耳的炸雷声响起,使得燕子瘦小的身体打了一个冷颤。
燕子忽地坐直身子,这才发现就在刚才她做了一个甜蜜的梦。梦醒了,她瞬间感觉到那条被绷带缠裹的右腿间,蹿起阵阵钻心的痛。甩甩昏涨的脑袋这才发觉,此时的屋内像被人遮了一块黑布阴暗极了。抬眼望去窗外,但见碧蓝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已被阴云包裹,大片的黑云像草地上的蘑菇,一朵牵着一朵,随时就能从天际飘落下来。
燕子把笨重的身体慢慢擦下炕沿,摸到墙角的一根拐杖,夹在腋窝一瘸一拐费力地朝外走,出来房门一直来到街门外,一屁股坐在门栏外光滑的青石板上。她家的房子是建在山坡的高石处,人只需坐在门前,就能一览无遗地将山脚下苍绿的庄稼地收进眼底。
黑云继续朝头顶逼压,似乎已将远处重叠的山峦与丛林紧紧抱在怀中,之后又抖着一条条似雾般朦胧的薄纱,将其紧紧 缠绕。几只矫捷的飞燕,身体贴着突凸的山石疾驰而过。不远处,已有隐隐的雷鸣叠加着推搡着而来,似响鼓断断续续在耳畔响起。突如而来的凉风似裹挟着冰块儿,砸向人裸露的肌肤,摇撼着丛丛的槐树条儿哗啦哗啦地响。
远处有还未收割完的麦田,金色的麦穗像沾染了灰粉,灰茫茫的在凉风里瑟瑟发抖。
“这天要下雨了!”燕子望着通往山下的那条弯曲小径焦急万分。父亲吃了早饭就挑着扁担下地收麦了,这时,不知麦收得咋样了?看到这贼贼的天,会不会赶紧往家里赶?
此时,一缕贼风霸道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扬得老高,燕子无心管它,她的目光顺着蜿蜒的山路一路颠簸,目光所及之处却未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的心跟着远处的雷鸣一紧一紧。忽地,又一道闪电犹如刺穿黑夜的流星,将头顶的半边天照亮。很快,有声音追了上来,朝着大地咔嚓扔下一个响雷。燕子望着头顶的天,身子颤嗦,眼角不知不觉有泪滑出来。
她突然恨自己的腿不能动而拖累了父亲。要不,他怎会这般不顾,在这种恶劣天气还未下坡回来。她也恨那个一直掩藏在心底的女人。扔下他们爷俩,早就不知跑哪儿享福去了。燕子嘴里嗫嚅着:书上不是常说夫妻本是前辈子修来的同船渡吗?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狠心地抛弃他们?
每每看到父亲为了供自己吃穿,为了挣钱给自己治腿没白没黑的干活儿,她的心就愧疚难当生生地痛。
此时,风夹杂着雨滴已经在头顶飞舞了。父亲的影子还未闪现在那条山路。燕子 不想独自回屋,而是呆呆地坐在山石上,她想一直坐在这里等,既然帮不了他,她想陪着他躲过风雨一起迎接彩虹。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燕子脚底的土地上,噗噗地溅起一溜儿的尘土。灰尘扑进她怀里,扑向她腿间雪白的绷带。可燕子无视着这些。远处的山峦已经完全被水雾遮掩,树奋力摇落着披在身上的雨滴。雨水,顺着燕子额前的一绺湿发垂落胸前,不远处,一个摇晃着的挑着担子的黑影,踉跄着朝这边而来,越走越近脚底越走越滑,那是父亲。燕子一声长呼。
眼泪混杂着雨水,又哗啦啦地从燕子的嘴角垂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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