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个通房,有什么好硬气的!”浣衣房洗衣服的丫头有些气恼,看着春柳气定神闲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堆起来的一桶衣物,心里不是滋味。
“那可不,也不知道夜幕时分看着那般的太守大人她怎么享受得了”帮着拧衣服的丫头声音有些刺耳。
旁边的丫头一惊,慌忙推她,“嘿,小声点,她听见了”那丫头抬眼见春柳羞恼着一张脸,恨恨瞪着她,双眼似有火在燃烧。
“乱嚼舌根,信不信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两人再不敢言语,害怕的退了退。
那两个丫头忙活了好一会,见素衣面生,年纪小又老实,忽然看着她窃窃私语起来,她在心底暗讽。两人一合计,走到了素衣面前。
“小妹妹,新来的吧,天色已晚,姐姐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这些衣服就有劳你帮我们清洗了”那几个丫头从厢房拿出来一堆的衣物,丢在了地上。。
春柳瞥了一眼却没有帮忙的意思,悻悻然离去。
几个丫鬟凑近了阴测测小声对素衣道:“妹妹啊,你可记得晚上早点回去,不然过了子时,说不定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哟!”
看着那丫鬟的神色,素衣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
脑海中浮现出了些长发白衣红舌头的景象,甩了甩头,待到她冷静下来时,几人早就笑嘻嘻走远了。
看天色已经亥时,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素衣咬了咬牙,弯下腰拾起地上的衣物,通红的手指不够灵活,也感受不到寒冷。
既然逃过了一劫,注定就要吃些苦头,能活着,便是万幸!
“婉仪,哥哥知道你年纪虽小,却一向冰雪聪明,你且听为兄一句:万事学着隐忍,委曲求全方能明哲保身。。。。”
哥哥的话还回荡在耳边,素衣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收拾着东西,她站起身深吸了口气。
夜风吹得烛火明明灭灭,吹在她的脸上抚过她的身体却像冰刀一样刺的生疼。
“原来,这就是丫鬟命么?”
——
“听爹爹说,你是个半仙,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你全知道,还能求神问卜,通晓阴阳?”婉仪抱着身子皱着小脸,一脸怀疑抬头看着对面的小老头。圆圆的小脸气鼓鼓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她虽然才9岁,但就是不信大人那一套,对江湖术士向来都表示鄙夷,偏偏爹爹却奉这个曹半仙为神人,让这个人在这里白吃白喝了几天,让她很是苦恼。
对面的小老头穿着道服,白发皤然,插着木簪,留着长须。闻言捋了捋胡子,一笑便露出了缺口的牙齿:“呵呵呵,大小姐谬赞,老朽愧不敢当。”
“哼,你一把年纪了,既然不敢当,又何必四处去招摇撞骗?有损你道家老祖形象!”小婉仪不依不饶。
“你,你这丫头,竟敢在老祖面前质疑我曹奂阳之名?”曹半仙气的吹胡子瞪眼。
小婉仪对着曹半仙做了个鬼脸:“嘿嘿!臭老头,你有什么本事且让我瞧瞧,不然你道家老祖的名声可就要坏在我这了。”
“你。。。你。”曹半仙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叹道:“小妮子,见你年纪尚小,不与你计较,我可不想听你对老祖出言不逊。也罢,就让我来给你算上一卦”。
说完闭着眼,开始掐着指头算起来。小婉仪看这模样,心里更是有了定数。
待曹半仙睁开眼,脸上出了些冷汗,看着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小婉仪觉着有些古怪,听他喃喃道:“生是富贵人,却是丫鬟命。。。”又盯着她左看右看连连称奇。
她噘着嘴,被看的有些羞恼:“看什么看,算到了些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这曹半仙却住了口,凑近了对着她嘘了一声,神情严肃。小婉仪正打算仔细听他说道说道,好砸了他的招牌,却听得他一字一句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小婉仪满头黑线,再也忍不住,追着曹半仙就嚷嚷:“好你个臭老头,竟敢耍本姑娘,看我不拔光你的胡子!”
。。。。。
忙完手上的活,都已经过了子时。她哆嗦着哈了口气,搓着乌青的小手。看看周围的夜色,静谧幽深。巡防的队伍也不见人影,似乎真的只剩下她一个,真是让人不安。
“好黑,赶紧回去。”她不敢耽搁,虫鸣声像是擂鼓敲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为什么,过了子时,丫鬟们的话就会莫名其妙的再次出现在脑海里,想起哥哥以前讲起的怪力乱神之事,没来由的紧张起来,顺手从院子里取了个灯笼,按原路走回去。
一路小跑经过湖心亭的时候,素衣一下子停住了。刚刚,好像看见了亭子里有个人影!
不会吧,真,真的有那种东西?!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僵硬的转过身。这次她没有看错!真有个人坐在那里,长发,白衣,看不清面貌。
还没等她惊叫出声,湖心亭里却有了响动。
“什么人!”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破空传来。吓得素衣措手不及,手一抖,灯笼便掉在了地上,火光一下子熄灭了。素衣喘了口气,长吁了一声。还好,能说话,是个大活人!
“冷静,冷静,是个男人。”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素衣对着湖心亭道:“奴婢贱名,不足挂齿。夜已深,奴婢正要回去。只是子时已过,敢问阁下为何在此?”对面的人动了动身子,没有说话。
素衣借着亭中的灯光抬眼看去,那人散着头发,身着中衣,披着件白色的袍子。
她远远站定,不知此人是好是歹,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那人缓了缓,转头看向亭中的水灯,“夜色正浓,安静如斯,闲杂人等莫要过问。”声音很轻却又带着锋芒,身形瘦削,大概是个年轻人。
看着那人的侧脸,修长匀称,在这漆黑的夜中格外的醒目,素衣不敢懈怠。
此处在护卫管辖范围之内,可这男子身在此地却无人过问,要么就是府中之人,要么就是个隐身高手,来去无踪。
若是个主子,那她得罪不起,若是个歹人,那她也招架不住。
不论好歹,夜深人静却只穿着中衣来这湖中吹冷风,也不过是哪里来借景抒怀的人罢。
声音沙哑,脸色苍白,一个大男人,总不会偷偷在这里哭吧?
素衣苦笑了一下,想想自己背井离乡,家破人亡之痛,也只有她和妹妹能懂。
夜色如墨,看着对面同样衣衫单薄的男子,素衣无端生出了同情之心来。
“既如此,奴婢明白了!”她一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拾起熄灭的灯笼,掏出火折子吹了吹,重新点着,把它放到了湖心亭的长廊边上,对着湖心亭行了一礼:“夜风寒凉,阁下且保重身体,素衣先告退了。”
亭中人发丝微动,静谧的夜冷风阵阵,素衣莞尔,转身离去。
有心事的人,总是不希望被人所打扰的。
湖心亭的灯笼明明灭灭,在风中飘摇不定。直到素衣消失不见,亭中才有了动静。
“出来!”那人冷喝一声。
火光一闪,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一个人来。“抱歉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隔离了此处夜巡的队伍,没想到竟然还有丫鬟没有回房,惊扰了主子,是属下的过失!”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精壮男人低着头,跪地请命。
那人却不为所动,声音淡漠,寒气逼人:“办事不力!这护法一职,如今是要拱手让人了么?”
黑衣人看不清表情,声音干脆利落:“属下谨遵教诲,日后定当加倍小心!”
默了会,见他没有起来的意思,那人看向他,呼出一口冷气:“何事?”
“程管事吩咐,让您回房歇息!”黑衣人斟酌着还是说了出来。
那人双眼微眯,将目光投进了清冷的湖底,握紧了拳头,冷哼一声,长袍在风中划过一道弧线。
烛火掩映,那人脸上的掌印还未褪去,黑衣人只看了一眼,不再说什么,起身尾随。
夜风骤起,廊上卡着的灯笼被风刮落,混着树叶在地上打了几个卷,随后熄灭,被那人一脚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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