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进去的那年,我认为是我县校园江湖文化元年。
那年我还没满十八,甚至是还没满十岁。
那年古惑仔终于流传到了县城里,其火热程度跟刀郎2002年的第一场雪不分高下。
一时间,过年时大街上卖福字的老爷爷都要卖上两把没有开刃的砍刀来提高一下收益。甚至有激进的年轻人抛弃了自己的手套生意,在自己街边的摊位上卖起了砍刀,拳套,弹簧刀等各种江湖武器。
我就住在那条街上。往年两车道的大街上两遍地摊上都是金童玉女五福临门的景象,那年却多了几分刀光剑影。
但是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要在拳套上绣上「铜锣湾」,我觉着山鸡哥是不会用这么诙谐的拳套的。按照当时的流派划分,我认为最好不绣,要绣,也是绣「洪门」比较合适,但是我隔壁的邻居小胖总觉着不如绣上「星马豪」,然后用来作为四驱车发车手套才最恰当。
就是这样一个峥嵘的年代,大哥也就是这年峥嵘进去的。
大哥是学校门口大坑后面土堆对面小卖店的老板。大哥为了生意和社团两手抓,就在对面土堆上盖了个小房子。印象中窗户都没有,就一个大门,里面一张坐上去就吱吱呀呀的木头床,床对面是一张看不出新旧的木头桌子,桌子上有一些螺丝刀,烟灰,还有一个焊台。那是我第一次见焊台。
只有在大哥店里买过「玻璃钢大包围」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这间屋子,亲眼看着大哥用加热的烙铁给你的四驱车打眼,一股塑料味之后,大哥为你装上梦想,在那张小小的桌子上,让你的四驱车从此拥有「龙头、凤尾、大包围」。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土堆上只有他那一间屋子,估计是违建。
我也是因为过年,从各路亲朋手里拿到了一笔压岁钱,然后就把这笔钱压在了「大包围」上,从而有幸进入了大哥的小屋。
直到这时,我还以为大哥就是开店的老板。
春暖花开以后,开学了。
晚上跟邻居在楼下玩儿,四个人,我们躲在楼房墙根底下和院子里的储物室形成的死胡同里,阴风阵阵。谈笑间,小胖从裤裆里摸出来一只烟,他们说要偷偷学好抽烟,学会了之后好跟大哥去做大事一步登天。然后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也学习下。
我虽然年龄小,但是我小时候很贼,不想干的事儿我是不会去做的。于是乎我就借口尿盾回家,并约好第二天我再抽,并且我来一大口。
他们三个很相信我,但是还是说出了「不抽以后就再也不跟你一起玩儿了」的杀手锏。小时候最怕的就是这个。
第二天晚上,我抽了几张心相印纸巾就去楼下找他们几个了,我说我昨天说来一大口,我怕口不够大,我拿纸把火点大点儿,然后大抽一口。
在场的哥哥们直呼好汉。我二话不说接过小胖嘴里的烟,然后纸巾在烟上轻轻一放,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恰逢一阵小风嗖得一下,纸巾随风而起。纸巾质量不错,三层分离,迎风燃烧。
几个小火球昙花一现,我的头发上,楼上老哥的头发上都白了那么一层。
我顺势一惊,把烟扔在了地上,然后一阵咳嗽。
忙着研究头发的哥几个见状也不能说什么,只得承认我已香烟入口,自然可以参与大哥的行动了。
我一共参与过两次大哥的行动。
咱们只需说这第二次,因为第一次的时候我没买武器,人家不让我近距离参与。
第二次买了把大刀,刀挺大但是不重,后来听说是刘华强切西瓜同款的升级版。
那次据说是隔壁小学的老大带人来争霸。我们小学的老大就邀请了大哥出马,大哥不是野狼,没有大哥大,但是他愣是以三十多岁的身躯躬身入局,参与到了一场除了他以外最大年龄高达12岁的人群的斗殴中。
其实并不是斗殴,我个子小,站在后面,根本看不到前面在干嘛,只知道我到了之后没过五分钟就散伙了,当时的我好像工作了一天下班了一样开心。回家丢盔卸甲,约上小胖玩儿四驱车,顺便跟高年级的小胖打听发生了啥。小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没打起来,两边人都认识。
然后我们还是玩儿我们的四驱车。
过了没多久,我们攒够了奥迪双钻黄金电机的钱。可是去了店里没有见到大哥,只有「大哥的女人」在。之后没多久,大哥的违建就没了,紧接着大哥的店也没了。
他们都说大哥砍了人,进去了。
可是我从未见过大哥出手,甚至我都不知道大哥姓甚名谁。
直到现在,我关于大哥的记忆还是停留在他的违章建筑里,他拿着烙铁,叼着烟,闻着塑料味,给一个一个的孩子装上大包围。
大哥走了没多久,反恐精英来了。
在那个互联网还不普及的年代,只要有八台以上的电脑,组建成局域网,再安装有反恐精英和红色警戒,就可以叫做网吧了。
而关于网吧,我也有一段血雨腥风的故事想说给你听。
故事半虚构,大家别硬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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