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静在她的书《看见》中透露,崔永元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公开说,每次录节目,开场前心里焦虑,总得冲着墙向自己攥拳头,刚进央视的柴静说:“他这点软弱几乎让我感激。”
而在严歌苓的《芳华》中,小说里说:“刘峰就是好得缺乏人性,他的好让我变得心理阴暗,想看他犯点错,露点儿马脚什么的。”
再往前,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在津津乐道于季羡林的日记。里面说“早晨只是上班,坐得腚都疼了”、“说实话,看女人打篮球……是在看大腿。附中女同学大腿倍儿黑,只看半场而返。”、“这些混蛋教授,……考他娘的什么东西?”——所有随风评论的人,几乎一边倒地表示更喜欢“大师”了。
维纳斯缺了一只胳膊,这一点不完美,反而使她独具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缺憾美。
也许因为我们都是凡人,缺点和毛病是我们天然的胎记,毕竟太完美的总是罕有。那些有各种小问题,却大节不亏的人,在不扭曲我们正常三观的同时,更使我们觉得亲切,也更容易引起我们的喜爱。
喜欢那些与我们相像的人,这真是人性的一种普遍啊,说到底,我们喜欢的是自己。皇帝夸奖儿子,就会说“此子肖吾”;贾母喜欢宝玉,没说像自己,但也说这些儿孙中,唯有他像他爷爷,约莫也是这种心理。
同样是《红楼梦》,有人读了之后,觉得只会诌“一只蚊子哼哼哼,两只苍蝇嗡嗡嗡”的薛呆子很可爱,大约就是因为我们跟他实在水平相当。比起吃苦耐劳的沙僧、勇敢正义的猴哥,甚至一表人才、以凡人之躯带领大家取经的唐僧,八戒——这头好吃懒做、贪恋美色,而且动不动就嚷嚷要撂挑子的猪,更接近“食色性也”的芸芸众生,反而更受大家喜爱。
但是更多的人,一边喜欢着不完美的旁人,一边阴险地想要成就完美的自己,比如努力健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哼,太虚伪了!我可不要当这样的人!
我不光身体力行,还尽自己所能地影响身边的人。
所以跳跳三年级时,有一次我怂恿他违反校规。当时打动他,让他愿意铤而走险的,就是我说“太听话是件非常无趣的事”——看,即使一个弱智小孩,也不愿意乖乖做完美小学生。
那一段时间,我不止一次听他抱怨:“我们老师最偏心了,女生犯错有时候都不骂!”或者一脸艳羡:“哼,我要是女生就好了,我也能想干嘛干嘛!” 这种情绪,在当时的男生中似乎很普遍。
因为他总是啰嗦这件事,我觉得很烦,决定釜底抽薪,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当他又唠叨时,我就不怀好意地怂恿他:“你也带,偷偷吃,别给老师抓到就行!”
虽然他常常抱怨,但并没有认真打算从行动上来平衡内心,听到我的提议,他先是大吃一惊,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不太敢,一脸怂包样地犹豫着。我进一步鼓动他:“一个人太乖,那得多无趣啊!”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曾因贪玩不小心点燃一个草垛,已经用熊熊大火,见证过了自己轰轰烈烈的童年。
不过孺子可教,慎重考虑之后,那种犯法违规的冒险感诱惑了他,他点点头:“那我带点饼干吧?”
我帮他每两块包一张纸巾里,包了四块,提前警告他:“如果被老师发现,你不许出卖我——而且我肯定也不会承认的。所以,你要小心哦!”
饼干已经伪装好,跳跳小心翼翼放进口袋里,郑重地按了按,胸有成竹地说:“没事,老师不会发现的——我带到男厕所去吃!”
放学回来后,我迫不及待地问他情况如何,他得意地说:“吃啦!” 我又追问:“在厕所?那么多人,万一同学看见告状呢?”“没事,我假装蹲坑。”
我放了心,随口说道:“以后记得给同学带点儿。” 说完,默然思想当时情状,忍不住大笑:“你可以盛情邀请他—— ‘XXX,走,我请你去厕所吃好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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