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林湾

七里冲的荒林湾，不知是哪个朝代给取的名。类似这样的自然山村，遗散在随南大山的各个角落。

儿时记事，就听到大人说，早点起床去荒林湾担塘泥，过称，向田里挑几多塘泥记一个工分？只听说壮劳动力挑一整天泥，才可挣10分，相当挣一盒万山牌香烟的价值，一毛五分钱。该地离我家有好几里，不出工，我是走不到那鬼不生蛋的山冲洼里去的。

长大后，听说这里面住着一个抗美援朝的老兵，姓程名福忠，年轻很帅，身体强健。朝鲜战争爆发后，主动报名参军了。由于头脑灵活，敢于冲锋在前，不久搞个指导员的官衔。

战争结束了，他回到老家，和他弟兄程新忠住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冲的沟沟坎坎，洒下他无数的汗水，年年改造这里的荒林，一条冲，一湾田，除了自足，还为国家贡献了不少公粮。

大约十年前，他走完了80多个春秋，离开了人间。他儿子程立友成家前就搬出了老家，但责任田还是在那山冲洼洼里，要吃要喝要养家，还得起早贪黑，来回奔波，不辞劳苦地辛勤耕耘着。刚刚摆脱贫困，就想修缮一下房子，可惜命苦，在换门楣时，一个砖头从上面掉落下来，正好砸在脑门上，就再没醒来。

这荒林湾里没人了，田将要荒，正好遇上国家退耕还林的政策，于是将这里田全都种上白杨树，平常只照看，不需再去年年整田蓄水，割草铲路，春种秋收。田里种着希望，心里有个期盼。

前段时间放五一假，几十年没去，就随意去看看。沿林道上行，路也多了些荆棘，田里白杨林没了，树蔸都翻了出来，什么也没种。一口清水堰还在不停向外渗水，全都长满了青草，半塘水面不时冒着小泡泡，没有青蛙没有蝌蚪，似有小鱼游动的波纹。堰塘西侧就是程家的老宅地。没人住，房屋已倒塌，残垣断壁，瓦砾散地，缸罐破裂，腐板生菌，杂草丛生，蛇虫伏地，一片凄凉。

这里本没人住了，后人怕田地荒芜，就栽上白杨。经过多年的呵护，终于化成了一片绿地。现又遇上退林还耕的政策，强行把树都挖掉，硬生生地把绿林整成荒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心中的酸楚，只有老百姓深有体味。上头是想把这片农田重新种上粮食，又有谁去种呢？年轻人都进了城，剩下的老头老太太连自己门前的传统田就种不下来，想不荒废反而加快荒废，荒林湾真正印证了取名的灵气。不从实际出发，不搞调查研究的一刀切搞法，是农村的悲哀。

今天是老兵的孙子程森林结婚典礼的大喜日子，城市的繁华热闹，他是决不会回到荒林湾了，过去的路将消失。樱桃桑枣等果木树还仍然在坚守着，年年开花结果，可是再也等不来主人的欣赏与品味。

我以笨拙的文字，记录一下这荒林湾的即将忘却的模糊历史。（文图 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