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花再开

【小练笔一则】

林小青靠坐在树下。光透过团簇盛放的花隙投下来，在她的脸上也开出片片绒团般的阴影。春末的阳光把人晒得暖烘烘，林小青举起一只手，伸直，用巴掌遮住那轮太阳，歪着头，眯起一只眼，看到指缝里也流出金色的光影，她的心也跟着暖了。

六年前，外婆为她种下这棵山楂树时，林小青还在上小学。齐耳的短发，吼吼的大嗓门，动不动扭住男同学的耳朵和对方打成一团的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女生样。林小青打架从来不怂，打输了也绝不哭，从只能跟外婆一起生活后她就知道自己得更加坚强勇敢，因为她无法再做那个身后站着爸妈，有人撑腰的娇气小公主了。反而，自己必须足够强大，因为保护外婆也是她的任务之一。

林小青很爱山楂。当山坡上那几株山楂树上的果子被秋风吹红时，她总是能第一个爬到树上去，把身上所有的口袋塞满果子后，再从裤腰上解下来从外婆厨房偷来的面袋子，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白面粉，个子小小的她仿佛一位勤勉且仔细的茶工，独自享受着熹微晨光中清透的空气，她的每次摘取和装袋都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练习后的娴熟，不会伤害任何一片叶子，也不会错过任何一颗果子。她在树林的鸟儿开始丰盛的歌唱时就已回到外婆家的小院，搬来屋里的大澡盆，哗啦啦把面袋里的山楂倒干净后再开始倒腾自己，直到每只口袋张牙舞爪地吐着舌头，她才终于罢休。往往这时候，外婆也已经起身来到院里，看着头发已被汗水贴在脑门上林小青，脸上的皱纹先蹙成几朵花，随后照她屁股给个大巴掌，“嘭”的一下，面粉飞起，她说，臭丫头，赶快去洗洗。于是。丫头也假装跳起，扮着鬼脸，拍着身上的面粉转身往屋里跑，直到人消失在门内，那一路的白灰依然还在空气中倔强地飘着。

林小青爱山楂是因为妈妈爱吃。妈妈爱吃姥姥煮的山楂罐头，于是，她从小时候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吃。一口绵密的山楂入口，再喝一口浓稠的汤汁，酸酸甜甜就是幸福的味道了。那场意外而至的车祸带走了她的爸妈，却把这份执着和念想留了下来。它在春季开花，夏季生长，秋季收获，冬季品味，便也仿若妈妈从未离开，只是换一种方式陪在林小青的身边。

六年，外婆老了，但院里的山楂树却更加粗壮结实，今年的花开得尤其密集，秋天的果子必然也会更多。林小青眯缝着半只眼，对着指缝镶着的金色阳光说，妈，我也会熬山楂罐头了，味道和外婆做得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