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的号码牌和儿时吟唱的节气歌已经破迫不及待迎地接北国第一场雪花的和万物精灵的盛宴,退却了这一年的万物复苏,艳阳高照,累累硕果的纷繁和浓墨重彩的表演,蔚蓝的北国天空也在第一次场盛宴后变得分外隐约和浑浊,我抬抬头望望北国那片熟悉到窒息又陌生的天空,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知道我要回家的缘故,他特意染了头发。大概,是因为染得有些匆忙,脖子上还留有淡淡的黑色的染发剂留下的些许痕迹显得分外明显。大概,也是因为时间匆忙,她都没来得及提醒他洗干净。
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你饿不饿,就像打开汽车发动机马达瞬时旋转的那样,我回答的干净透彻不想被问第二句的利落回了一句,“不饿,刚吃过”。他没有接下去,踩了脚油门。也许是因为许久不见连开口都变得僵硬生疏的缘故,看着在飞速旋转的车轮下树木和楼房街面的店铺牌坊安静的享受冬日的温馨和萧素。看着树林上方一大片黑色的生灵在车疾驰过后惊飞的排列组合,大概我们紧张的关系加上许久不回家的缘故,我竟然,一路低头玩着手机。刷着无聊的朋友圈,翻着烂大街的明星八卦。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的手机上到底是有什么吸引我的, 但是那时,我们从上车到回家下车我们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回到家放下行李他便开始切酸菜顿排骨,嘴里哼道他唱了磨破耳朵茧子的军歌一直以来被我们嘲笑到今天还跑掉。一个大男人,穿着她的绣花围裙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冰箱里翻东西:“老婆子,咱家冻的鸡肉放哪层了?平时放东西这么不好找” 厨房里他和锅碗瓢盆二战爆发一样的声音伴着我坐车疲倦的后颈眼皮在打架的头胀。 打开的电视正播放央视购物频道撕心裂肺的宣传和他在厨房切菜的当当声,和她电话里的指导声,此起彼浮......
就这样,伴着一系列冗长和嘈杂的高压锅的哧哧声和窗外的纷纷银碟,配合心情的巧妙合拍,天的帷幕悄然落下。一盆排骨,他先夹了一块大的放自己碗里,“你不尝尝么,不尝尝我熬的入味么”?说着把一块被酱汁包围的快要滴落的排骨送进去,嘴角留下酱汁的汁液然后用舌头下意识的卷入嘴里故作满足状吧嗒着回味,再抿一口自己烫的酒,颇有成就感的看了我一眼。也许是他急于知道我对菜的口味评价,或许是真的有他表现的那样美味,我和往常一样那样平静,习惯性摇了摇头。他的厨艺我是知道的,故作美味的机会我才不能上当,其实我是有偏见的……
一年前,或许是20 年中,我和他的关系一直是雷打不动的冤家。他打心眼里觉得像他那样的铁血男儿,就应该把他的坚毅传给像他那样的人,但上帝似乎从来就喜欢这么没道理的与人唱反调。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不知道那些穿着粉色公主裙在父亲的肩膀上被高举过头时她们有多么欣喜和兴奋,我一直不知道同桌小敏每次梳着小辫子下课时展示给我她爸爸送她洋娃娃作为生日礼物的时候,她有多习惯的不屑,和我在儿时的公主梦对她羡慕到骨子的关于父爱的奢侈,我甚至想过为什么小敏就那么幸福,我曾一度幻想我是她,童年里和她成为玩伴或许是想知道和体验一次父爱的陪伴,我和她的友情多半成了我至今对于童年父爱回忆体验的鲜明对比。
电视里那温馨的画面伴随银铃般的笑声或许就是父爱吧。什么是父爱?只觉得他对我要求严格,每次考试后都没有来自他的鼓励反而全是批评,他只是搭了几眼然后就匆匆走了,他怎么就那么忙啊,为什么一直缺席我的生活不管不顾,最后我得出了结论,他心里没我。
因此,我一直怄气到上大学。因为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他的管辖然后充分享受着属于我自己的自由和来自从幼稚到些许成熟的脱变。带着我对迫切离开他的丝丝窃喜和小心思,我竟然成了我们大学寝室最不想家也最讨厌回家的人。也是赌气,我竟然一个假期不回家,我曾有一丝罪恶感地想着,不让你见我,总归会缓和这么多年的尴尬吧。
就这样,我怄气找男朋友,我怄气做他不喜欢的事,我怄气不是因为其他,单纯是因为我想知道他嘴里叨叨无用的我做了他讨厌的事,他那么刻板的一个人,那么想让我成才的人,我违背他的意愿,到底会作何反应........
可是我错了。听弟弟说,逢人问到我的时候他就会开心的说:“小颖啊,上学呢,放假才回来,到大学经常给家里打电话.......”知道这些我是呆滞的,天知道我从来不给他打电话,我只给她打,电话里传来他东北爷们特有的声线伴着他粗狂的嗓门,问问孩子胖了没 ,她一瘦就爱感冒。也是弟弟打开衣柜学着奶奶的腔调拖很长一段:“姐—— 爸爸每次都说你给他买那衣服太大了,这孩子也算长大了”,在衣柜旁边感叹好几次。那是我暑假兼职挣的第一桶金,由于不熟悉尺码, 还买大了。 妈妈问我 ,我说没几个钱啊。 他以为会好贵,每次她一和我通话总不免提醒她:“告诉孩子,没事别给家里买东西”。其实衣服没有多贵,我一个学生 哪有那么多钱。但他总觉得像得了诺贝尔一样振奋和欣喜。
后来的后来,我遗忘了这件事的时候,他竟然把这件事作为荣耀成了谈资,说我给他买了那件保暖大衣夸我如何孝顺。但其实,对于我来说,并不觉得他这么说会引起我对他多大的喜欢,毕竟从小到大,我的倔强多半遗传了他的基因,我并不觉得他向别人炫耀我对他的好的时候会有多么大的欣喜,毕竟 ,从心里,我还是带着些许对他的执念和儿时没有陪伴我耿耿于怀的情愫。每每在街上遇到熟人总会听阿姨们附上一句,那孩子挺懂事还给她爸买了件大衣,那天他爸还和我……我才知道,在他心里,他没有我想的那样不在乎……
这些都是带馋嘴弟弟去吃汉堡,弟弟无意中告诉我。他说爸爸一大早为了去车站接我 ,饭都没来得及吃。他一个大男人在厨房里自己忙活一下午包饺子 ,我则拉着弟弟去游乐场消磨时间。刚到家 ,他便喊我吃饺子,我说等妈妈一起吧,他知道我不爱和他一起吃饭,因为他说的话题我没兴趣,我关注的东西他说没用,他说他老了,接受不了现在的年轻人,只有她在才会缓解气氛。
晚饭没结束, 弟弟吃多了零食打了一个响嗝,拍拍微微鼓起的小啤酒肚满意的进屋玩起了他的玩具, 晚饭时间一过准时自然地跑去看新上映的动画片 ,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播出的时间,不差一刻的守候在电视前任由她反复叮嘱离电视机远些的熟悉的唠叨。他喝了半斤白酒 ,借着酒精的作用 ,他说我比去年胖了, 女孩子胖些才好,不要老吵吵减肥,举几个我们熟悉的亲戚瘦的时候有多骨感现在穿衣服多么像火柴人之类的加以描述,说到即兴,我们三坐一起哈哈大笑,他说,我们家现在这样在一起多幸福 。窗外的月光分外妖娆,几朵乌云掩盖着月色朦胧映衬着这月色不偏不倚刚刚好。
伴着餐厅和屋外高楼的高强率射光进入屋内的几缕灯光, 在某一刹那之间或者心跳到某个频率后的骤停般,如刚多年走散的玩具熊突然出现你眼前般的熟悉带着分外漠然感。这一刻,这一瞬,这一秒,我分明觉得他变了——老了。 越发的瘦了, 头发稀疏了,头顶那片隐约的头发早已没了年轻的风姿,额头的纹路由于日晒的缘故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白皙,满是斑驳的皮肤现在变得古铜色,带着沧桑趁着灯光的渲染我分明看到了红色的枯树皮,年轻时他的证件照浓密的头发和现在的光杆 司令俨然成了鲜明的红白脸。
家里的柜子上又多了治咳嗽和腰痛的药片躺在药箱外面像是被人特意收拾起来安置过,他们静静的躺在那里不知哪个夜晚被他拿去止痛救急,我把他们分类整理好整齐的摆放在柜子最外侧, 我知道 :我大了 ,上大学了, 他们却老了 ,一天比一天老了。今后无数个我离家的日子里还要有它们陪着他。或许它们的团队一天要比一天庞大。
曾经我发誓要考去外地 ,离家越远越好,算是对青春的叛逆和固执己见,我想逃离,让他后悔。但。现在 ,我心里竟然莫名多了一种自责,我终究还是没能考的远远的 ,豪爽任性着完成自己小算盘,但是回家的次数可以用一只手数出来。
要回学校了,离家前一个晚上, 她整理物品。我听他和她在客厅闲聊 。孩子大了 ,有心事了 ,有男朋友啥的多替她把把关 ,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和我说话, 你这次走, 多给她塞点钱,现在的 女孩都爱臭美......这些话如果不是被我出去扔垃圾听到 。我都不相信是他说的 ,他一个大男人,比一个母亲还懂女儿.....
萤火虫飞舞在草丛里不知疲倦的把光亮带给别人,即使我们都不曾对它说句谢谢。我驻足在一片叶子旁弯下腰拾起一只被露珠打湿翅膀的萤火虫让它在我手心里休憩待它重新晾干羽翼,看它飞起的在天空划过的痕迹,请等等我,让我鞠躬和你说句谢谢,谢谢你用余生和毕生的心血照亮了我回家的路……
拾梦赤子 梦回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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