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日记【34】再会！死神。

文 夏小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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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日记【34】再会！死神。

在2018年迄今为止最冷的一天，昨天，我回了趟家。经过了漫长的2小时等待，4小时车程，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终于历经风雨的踏入了家门。妈妈做的饭菜掐着点的搬上餐桌，哪怕这么冷的天气，依然冒着热气。

一家人告别了2个月，再一次坐在一起吃晚饭，灯光似乎都比原来的更暖了一些。席间大家热切的分享近况，商量着第二天去医院探望住院的外公。我们享受着这久违的团聚时光。

晚饭过后，大家都换上了居家的厚睡衣，妈妈提议要一家人一起看场电影，所以泡了热茶，搬上茶点、小吃、瓜子。随意的点播了还算新的《找到你》,一边看一边讨论剧情。

突然妈妈接到了阿姨的电话，我看到她的脸色在变，眼神一下子暗下来，便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外公的病情有变，妈妈匆匆的挂了电话，然后颤抖着声音喊着：“ 阿姨说外公情况不好，要转院，转院！快，快！快！换衣服，走！走。”

我们一家四口人一下子全都跳了起来，跑回各自的房间穿衣服。大家一阵慌乱，在房间里，我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却依然手抖到连羽绒外套的拉链，也无法解开。一把拎起衣服到客厅，向弟弟求助，弟弟果断的解好，我迅速穿上，一家人飞速出了门。外面依稀下着雨，很冷。顾不得拿伞，奔波在雨水里上车，踩油门。

爸爸喝了点小酒无法开车，由妈妈当司机，我们不断的劝慰，没事的，别急，慢一点，再慢一点。生怕没怎么开过夜路的妈妈，太过着急撞上别的车。这时候的确是不能接电话的，但我还是接了。生怕错过任何重要的信息。

只要妈妈的电话响起，我们的心就跟着揪了起来。一旦听到外公情况不好，妈妈开车的车速就开始拼命的飞驰，稳定度遭受着致命的威胁，踉踉跄跄，莽莽撞撞。我们得不断的语言安抚她，才能让这路程安全一些。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去面对至亲死亡威胁的时刻。我爷爷病危时，我人在学校，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至今我依然时常埋怨和责怪父母，不理解他们为何一定要隐瞒着我。但此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再无其他动静了。抑或者其实我根本麻木到感觉不到所有的知觉了。

现在，我才体会到了他们当初要瞒着我的原因，因为这样的时刻实在太绝望了。能少一个人经历，就少一个人经历吧。快乐多一人分享，快乐就会加倍。而痛苦多一人分担，痛苦依然不会减退丝毫的。

看到外公的那一刻，他呼吸急促，脸色呈现青灰色，失去意识，无法说话。情况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老爷子之前刚做了一个颈动脉的手术，出院没多久，又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在又因长时间卧床不起，引发了肺气肿一系列的问题，呼吸困难，生命垂危。

我们听从医生的建议马上打120叫救护车进行转院。因为该医院是骨科专科医院，而非全科。该院医生对这突发的呼吸道疾病束手无策，他们无法承担重大的风险。我们只得立马转到更高级别的医院，去拥有更好的医生和设备。只有这样，我的外公才有一线生的机会，我们在和死神赛跑。

在救护车抵达的那刻，随车医生对外公进行了基本情况了解。然后我们大家合力把无法动弹的外公，转移到担架车上。那个时刻，因为遭受到外力的挪动，外公的呼吸一下子无法接上，我亲眼目睹了外公濒死的状态。

那是我们和死神打的第一个照面。他的瞳孔无法聚焦，整个眼睛翻了上去，露出骇人的惨白色，而牙关紧咬，挣扎着。幸好，经过医生的抢救，他缓过那口气来，扛了过来。

平时里乐观的妈妈看到这场景，率先崩溃。我看到她的眼泪飞奔出来，看到她因着急心痛导致一口气无法顺好，眼看着马上就要晕倒了下去。我一把托着她帮她顺气，我脑子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时候不允许出现第三个崩溃的人了。理智冷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下一步，便是赶快将外公转移到另一个医院。

这是我第一次坐救护车，第一次看到亲近的人静静躺在担架车上。第一次和死亡之神打了照面。我面对他，抗争他。这时候，才真正的看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深夜的急诊室依然人声鼎沸。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忙碌着，而一个又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等待着他们的救援。他们现在就是我们的神。

不幸中的万幸，转到新医院后，经过专业的急救措施，外公的病情开始平稳和暖和下来。我们大家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外公原本铁青的脸色，开始缓和成稍显正常的颜色。我们原本揪着的、悬挂着的心，才稍显放松。看一眼时间，已是凌晨2点。

我突然深刻的感受到、邱晨在最新一期《奇葩说》里所说的那段话真正的意义。死亡是对生命最精准的教育。它会逼着我们去改变那些我们自以为是的陋习。死亡不跟我们讨价还价，它对我们一视同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放下内心那一点偏见和傲慢，放下内心自以为是的那点漫不经心。

在外公病危的时刻，我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责怪自己平日里的闲散烂漫，嫌弃自己银行卡里那少得可怜的数字。埋怨自己还是不够努力、不够拼命。甚至有时候我总是不够珍惜这可贵生命。

无论是死亡的日期，还是身患重病，还是我们人生当下躲不过的所有坏消息。我们只有去看到它，面对它，甚至愿意谈论它的时候，我们才真正的有可能去对抗它。2018年的第一场雪，今天。我和爸爸伴着飘雪，再一次，赶赴去探病外公的路上。

你好，死神。再见，死神。再会，死神。只是希望，我们下一次相见来得更晚一些，我不惧怕你，我也没办法代替任何人去战胜你。我只能，坦然的面对你，冷静而理智的和你说“你好。再见。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