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归来,临近8点半,赶在上课前把小宝送至幼学校便驱车回家。还在回味着旅途的种种风景,感慨大自然美妙,叹息造物神奇。眼前还浮现着沿途的一幕幕---一路排开的云朵在初升的太阳映照下多么奇妙,自己的心灵又是何其震撼。
在市场空地停好车,走进拐角处,突然听见隐隐的哀乐。心里咯噔一声,第一反应就是有一个人结束了在这人间的旅程,未及多想,已到小区南大门,大门两旁立着一个大型暗绿色拱门,拱门横批上一行醒目的黑色大字映入眼帘:某某女士千古。字的两边是两只蹁跹的蓝色的仙鹤。
突然我觉得这行字有点美,特别是女士二字,我仿佛看见逝者优雅转过身,微微笑,朝着人世忘了最后一眼,便从容走入另一个世界。所谓千古,表示子孙后代对已作古的人的悼念,希望他的美德留存千年,短短几个字便像是逝者美好期待。小区临近保安室,搭着两处临时帐篷,都是灰色,一处封着,另一处敞开着,摆着两张桌子,一些人忙碌着,聊天也是压低着嗓子。
眼前这猝不及然的一幕,令我和先生的谈话戛然而止,收了笑容,默默低头走过,心也瞬间黯然,带些伤感。两天前我们离开时并不知道这个小区里的某个人正经历着怎样的病痛,离死神一步之遥。
走到楼下茶馆,和熟人闲聊,才知道原来是住在一楼路口边的那个阿婆仙逝了,两个星期前不小心跌了一跤,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医生说并无大碍,回家修养,前天突然发作,没有留下一句话就去了。享年93,也算高龄了,我听着熟人拼凑着她的一生---早年艰辛操持,如今儿孙满堂,4个儿女品貌端正,都还争气,且孝顺有加。我心里一片唏嘘,噢,就是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所有记忆一并涌上心头,小区东门正对面就是菜市场,我每天去买菜必经这里,几乎每次都能在路口看见她,爬满皱纹的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笑容,给人莫名的亲切感,虽然不知她姓名,但是每次都必然会和她打声招呼,有时我背着宝她会提醒天冷宝宝要多穿衣。见过她在圆桌旁和人聊家常,照着冬日里暖暖的阳光,让人感觉时光与她擦肩而过了,也在广场上看她和着音乐摇晃着身体跳着广场舞,虽笨拙但很认真……
我想这样的人生,她还是有点满意的吧。好的坏的都经过,走过泥泞,享过繁华,近百年,看过风雨变化走到阳光明媚。但是不管怎样,一个人辞世,生离死别,难免惆怅,徒生无限感慨,生者必是愿意费尽心思,用最好的方式为亲人送行。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为了烘托这样的情境,这里的风俗是要请专业的哭丧队帮着哭,哭得越痛彻,催人泪下,越好,哭的过程中还要尽量把心情用语言大声表达出来。虽然这种习惯在城市里基本已经渐渐消失,但是因为这个小区属于安置,大多的人都是同一个村庄的,较少外来人口,也就保留了这样的习俗。我想不能免俗的是,这一整天整个小区必然是如往昔每逢有人去世,都要笼罩在一片悲凉哀乐声中,那不绝如缕,刺耳的哀乐流淌在每个角落,声声催,大多凄厉极尽悲伤。然出乎意料的是,几声哀乐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僧人们的诵读声,空气里飘扬着的是袅袅的梵音,一声声祝祷护送着逝者往生,为那样的凄寒平添了些许暖意,安抚着逝者,还有生者,让人相信离去的人的躯体可以安然入土,灵魂去往天堂,在那里找到安宁,等待着下一个轮回,犹如四季更替。
未曾见过这种饯别方式的我短暂差异后便是感动,我想起在老家的那些日子,想起和婆婆一起看建好的老家房子,从一楼一直到三楼,婆婆欣慰的表情,和师傅看一楼最后一间,婆婆说把后门改在角落那一间,我们说老人家最好住2楼或三楼,底层太潮湿了对身体不好。婆婆说这一间房间的设计好,按客家的风俗,老人去世后要从后门出去,婆婆说的一脸平静,我的心却颤抖着,婆婆60来岁,在如今其实不算大龄,许多人60多岁都还很健朗,可是她和公公却是瘦弱,单薄,早年养育儿女,饱经风霜,身体已如老旧的机器。如今生活好了,儿女们盼着能够弥补一些,尽量让他们觉得宽慰,希望他们和自己一起定居,可是老人家早已习惯了故土的人情,不愿居住城市里,劝说久了,将心比心也就不再勉强。他们在老家种种菜,打理着人情世故,我们也尽量抽空回去,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去一趟。每次只要我们一个电话通知,他们便过节般忙碌起来----把大伙的被子拿出来晾晒,炖好鸡或鸭汤……一进家门,便隔绝了外界纷扰,抖落一身奔波尘埃,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鸭汤煮面,就着橘黄色的灯光,聊在外种种,成长体会,听他们唠叨,常常夜深都不舍得睡觉,就希望时光慢点再慢点……
此刻,外面佛乐缭绕,我在屋里一隅,对着电脑,没有起伏的心情,写着阿婆的离去带来的感受和心情,像是说着普通平常的问候。
我又回想起,爷爷去世那天。那时我刚上5年级下册,那天早上我如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上到第三节课,忽然家长来找,老师让我背身书包回家,走出教室,有一刹那的不解,怎么是阿文的爸爸,不等我问出口,他便催促我赶紧回家吧,你爷爷快要老了。气喘吁吁赶到祖屋,眼前一片白茫茫,晃眼,白的衣服,白的挽联布……
被爸爸拉过去跪在爷爷床前,周围的父老乡亲都在哭,而自己却只是呆呆的看着,低着头,茫茫然,没有哭出来。是没有悲伤吗,可是在往后的时间里,爷爷入土,人群散去,知道这个亲爱的人再也不回来了,没有人煮好了面隔着偌大的广场用粗犷的声音远远的喊着我和弟弟的乳名,放学后走进老屋再也看不到那属于他的特别的袅袅炊烟,再也闻不到土豆炖牛肉的香气,再看场戏时身边不会有这么一个人……才颤抖着,觉得有眼泪溢出,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知道心里缺个口了,那悲伤在后来的日子里渐渐浮现,越来越清晰,如今,每当看见身边朋友,同事逢年过节回家前逛商场给爷爷奶奶买爱吃的零食,买暖和的衣裳,旁边的自己就会心生无限羡慕,丝丝缕缕的遗憾。爷爷命苦,一辈子劳心劳力,等到儿女事业渐成就早早离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思绪纷飞,墙上的挂钟“咚'的一声,提醒着已时至正午,回过神来,发现窗外送别的队伍已渐行渐远,曲子渐渐消失,愿逝者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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