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青衣的少年站在红衣官人身旁。

　　红衣官人也是个年轻人，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少年时的朋友来喝他的喜酒。但他第二天早上就要出发继续去云游。

　　“子衿讲的从来都是好玩的故事。”

　　“这次这个，不是很好玩。”

　　

　    一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的北边有一种鸟儿叫朔方。

　　它们天生就没有脚，一生下来就飞向南方，一刻也不会停歇。累了困了就展开双翼浮在高天上的风里，醒了就继续飞。

　　他们一生之中只有一次可以落地，没有脚，一旦落下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这种鸟儿从极北开始飞，飞到神州的时候，它们已经见识过一百种高山，一千条河流，无数种直插云霄的巨树。

　　可他不能停下，最多只能盘旋着多欣赏一会，然后就继续上路。

　　

　　二

　　

　　朔方每飞到一个地方，都会被当地的鸟儿围住。

　　那些不曾远行过的鸟儿会缠着它们讲故事，讲讲他遇到过的高山、流水、遇到的危险、经历的奇遇。

　　其他鸟儿们，每次都会被它的广博所折服。

　　它们会围绕着朔方飞了一圈又一圈，说朔方的生活真是令人向往。

　　好鸟儿就应该展翅四方，看看这天下的种种奇景，而不是只在某个小地方捉虫吃。

　　然后会有热血沸腾的鸟儿们，也许是鹞鹰也许是金雕，会想要加入南行的旅程。

　　朔方看着兴奋的鸟儿们不说话。

　　因为它知道，飞不出一千里，这些鸟儿就会变成另外一批。

　　也许是看到某片风景就觉得太好看了，应该留在这里。

　　也许是遇到其他某只鸟儿就会觉得远行的壮志并不如一个鸟窝幸福。

　　也许飞得太远很累了，开始怀疑这样热血的远行值不值得。

　　也许.......

　　也许的理由有很多，但朔方不能停。

　　

　　三

　　

　　朔方从北飞到南，穷极经验与聪慧，躲过了无数天敌与弓箭。但在神州的土地上，它有一劫躲不过去。

　　一种简单到令人不敢相信的陷阱。

　　捉捕朔方的猎人会用草叶编织成朔方的样子。在没有树的平原上，找个草坑，把模型放进去。

　　飞在天上的朔方看见了，会以为那是他的同类，于是就会落下去。

　　他们会希望能有个同类陪伴。

　　哪怕再也飞不起来。

　　第二天猎人就会在草坑里发现已经无法飞起来的朔方，走过去便能捏着它的翅膀提起来。

　　猎人把这种鸟献给天子，天子便问身边的人这朔方鸟是什么鸟。

　　大臣们都答不出，但天子老师跟他说这是“无念”鸟

　　“朔方之所以南行九万里，不是因为没有脚。”

　　“而是因为没有牵挂，没有其他鸟儿让他留恋，所以能一直远行。”

　　“朔方飞过九万里的土地，怎么会认不出那是草叶编的呢？”

　　“是它们对陪伴的渴望太深了。”

　　“无念鸟一旦有了挂念，就注定要落地了。”

　　

　　四

　　

　　“居林，每个人都是朔方。”青衣少年叹了口气。

　　“只不过你已经看到了你的草坑，而我还得往南飞。”

　　“你运气很好，草坑里不是草叶扎的模型，而是另一只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