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长相思》 林逋###
初读此词,心底便弥漫着酸酸的苦楚,不是矫情,不是多愁善感的做作,而是平凡的字语中凝聚着力量,在不经意中,轻轻地抓住了心中那根感动的弦。
原以为是某个怨妇在做生离死别后两地相思的喟叹,却万万没想到,竟出自宋代名隐林逋,——一个咏出“疏影横斜水轻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样清绝出尘,艳冠古今,一生隐居西湖孤山,种梅养鹤,二十年从未踏入繁华闹市,梅妻鹤子直至孤老的男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真实的双重性格。雄浑豪放“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苏东坡,也能吟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缠绵悱恻;浑身义胆“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的辛弃疾,也有着“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的狎昵温柔。
一生恣意花丛,浅斟低吟出“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婉约柳屯田,也有”凭栏远眺,一望关河千里”的激昂悲愤,就连“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生现实主义的杜子美也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的似水柔情。
我也相信,能咏梅咏出如此佳句让人无出其右的才情,写一首哀怨的词也不是不可以的,但纵观宋史,有关他的记载语焉不详,去西湖前做过什么?有着怎样的经历都无从知晓。
如果没有像苏轼那样经历亡妻之痛,像柳永那样身世飘零,对人生有着深重的体验,他又怎么有那情真意切的喟叹?
虽然他一生隐得纯粹,隐得淡漠甚至飘逸,干净得几乎发白,但我依然推测他有段隐情,虽然这隐情也许是他一生的痛,但正是因为这样,也只有这样,一切便有了注解,所有悲伤,才有了感动的理由。
也许是在风和日丽的某个春日,他抚好梅,喂完鹤,正想靠着江边的柳树和着轻风打个盹,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男的丰神俊逸,好似当年的自己,女的婀娜多姿,多像心里的那个她啊!
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们拉着手,噙着泪,把生离当成了死别。一刹那,他们就像一颗尖锐的石子投进了他本水平如镜的心湖,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记忆的碎片,灵魂里阙如的画面,突兀地,不能遗忘地跳将出来,回光返照般清晰地在眼前重现。
他如遭雷击般瘫软在地,两行热泪顺着清瘦的脸庞流下来,原来以为已经刻意的忘却,但没想到她一直藏在心底,想忘记但依然刻骨铭心。直到一切归于寂静,他才蹒跚回家,拿起笔,写下上面的《长相思》三十六个字。
他一生无娶,不是没有爱情,是爱得太真,也许那次短暂的爱恋耗费了他毕生的感情,他再也不能像爱她那样去爱别人,不愿这样,也不能这样。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没有想到那次生离竟成死别,于是他看破世俗,跳出红尘,来到西湖边的孤山,抚梅放鹤,直至老去。
爱恋正浓的两情相悦时,怎忍有离别。泪眼相看无语凝咽的生离变成了死别,罗带同心结未成。无论怎样的海誓山盟都敌不过命运。
曾经沧海难为水
上帝在云端,皱下眉,挥挥手,手里的那根线就断了。从此,或山遥水远,或人鬼两途。既然不能抗拒,那就只有把她埋藏在心底。江头潮已平,自己心潮也随时间的流水渐渐平息。
他就这样,来到西湖,隐居起来,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时光荏苒,再也在心底掀不起半点波澜。他的诗词像他的人生一样干净,只有梅花,暗香如故。
哪一年,哪个人,让一生改变?他没说,爱情,对于有的人来说,是血液里跳动的,始终沉默如黑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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