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醉眠芳草，你呢？

作者 夏山

冬日的雪花飘落，纷纷扬扬了一夜，总是会让清晨路上出行人的谨慎小心多些。

众多车俩，蜗牛般，行驶在街道上，无法急躁，与缓缓的雪片相映成趣。

车内有暖意，孩子有嬉笑，音乐有增色。那一刻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眼前闪过苏轼的那一句---我欲醉眠芳草，还久久萦绕脑海，挥之不去。

大概是穿越了......

我从2024年的此刻穿越回了1079年的北宋。望见中年40＋的苏轼，听见他哒哒的马蹄声，看见他在桥柱的这首《西江月·照野弥弥浅浪》。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破琼瑶。解鞍敧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这五十字未尽，他还阐述了背景。“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由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书此语桥柱上。”

黄州是被贬之地，如今的湖北黄州，那是人生的低谷，是至暗时刻，是看不见光明与希望的人生阶段。打蕲水酒家过，他喝醉了。于是，他想，就睡青草上。就那样吧，骑行的马的马荐就不用解了吧。这是最初的起心动念。

转念，疼惜之情起，怕可惜了一溪风月，唯恐这美被毁坏。也是想到了自己吧，一介才子，落魄至此，被贬谪之人是真的有“饮中真味老更浓，醉里狂言醒可怕”惴惴不安的。算了，还是解了吧，这马鞍就当枕头了，绿杨桥当床了。以山为伴，以水为乐。该是仙境了。

那是春日，乡野间，杜鹃啼叫一声，天亮了。

这是冬日，城市里，笛声四方传来，路堵了。

我从苏轼有出离感的世界回过神，似乎还空余“乱山攒拥，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的味道。如今的我40有余，如当年的他那般年龄，除了交通工具不同，人生的阶段相仿，中年了。

中年的味道，就是，年龄的危机，事业的迷茫，家人的生计，还有数不清的零零碎碎......

他欲醉眠芳草，你呢？

有时候逃离心起，你会跟他一样吧。就那样醉了，睡了，大命交给天，因为你确实已无计可施。命运的纸牌不在自己手中，你能做的就是借酒醉完成麻醉，以此完成遗忘。

或者你还会去山水间汲取力量，在自然中忘了自己的烦，自己的恼。你是大自然的孩子，尽情享受母亲的沐浴与抚慰，你只是田地间的精灵，而非现实中的所属所归。自然让你陶醉。

或者你还会选择运动，在身体的迸发中找到失去的能量，在大汗淋漓中体验存在的舒适，在有节奏的运动音乐声中体会到美妙的律动。运动让你沉醉。

天地间，宇宙中，我们都是凡人，但我们也都不平凡。我们在成长，也在探索，在挣扎，也在蜕变，如苏轼一般。

虽然破茧时刻难有他神一般升华的境界，也创作不出《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豪迈，也描述不出《浣溪沙》的淡泊，吟不出“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的感慨，但人活着，大概每个人能找到自己的救赎之道。

就像迟子建在《额尔古纳河右岸》跋中所写：路是蜿蜒曲折着向上的，迤逦的灯光也就跟着蜿蜒曲折着向上。在那个时刻，灯火组成了一级一级的台阶，直达山顶，与天边的星星连为一体。山影和云影便也成了这灯火台阶所经之处可以歇脚的亭台楼阁。

滴滴声过后，车流渐渐开始前行，我似乎看见了在远方那样的山影和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