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

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都不省人事了。也不足为奇，在一个城市的老同学，偶尔聚一次，高兴嘛。“干杯！”他们斜躺在座椅上，完全不顾及形象地吆喝着、大笑着，酒瓶碎了一地……莫贝卡之前还推辞说一点都不想喝，已经是烂醉如泥，这个平常略有些冷漠的女人，喝起酒来竟像个疯子，你绝对想不到她平时在办公桌前是多么正经的形象。

当然，她才不会大喝着打断瑞娜的炫耀，虽说她觉得那忸怩的作态实在滑稽，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毕竟她几年之前还见过瑞娜拎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穿着一身土布衣服站在角落里的可怜样子，她要是说出来，瑞娜会想杀了她的。她发觉其他人也都在笑，甚至比她还要夸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哦，太疯狂了，我得出去喘口气！”莫贝卡走出门的瞬间，背后急促的脚步跟上来，一个温暖的手掌搭在她肩上，又酥又麻的感觉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脊背。“需要点香烟吗，或者再提两瓶酒出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不，我今天可一点都不想喝醉，我是说，什么都不必了，搞不好再有些什么我们会把草坪都烧掉！”

假如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她一定会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放着和他初识的场景，也许还有每一次巧合的碰撞，每一瞬心跳的擦肩。她是温文尔雅的典型，他是狂放不羁的浪荡儿，如果把这感觉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的朋友们，她敢打赌，一定被骂成是异类，两个都是，异类。也想过冒一次险，只是甚至他们不确定对方是否有同样的感觉。有些话他们永远不敢说，也许是不想说，除了现在。她在话的结尾处小声加了四个字：“你在就好。”

天边最后一抹橘红被墨水般的黑一点点侵蚀了个干净，水中树枝的剪影渐渐明晰起来。她不知道是该哀伤还是应该快乐,至少这真实的发生了,他们就这样坐在河边,在暮色中凝望着。她干脆将高跟鞋扔到一边，双脚几乎垂到水里。他伸手拨开她额头上的碎发，放肆地微笑着：“你可真漂亮。”“你也是”第一次，他们的脸贴的如此之近，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像夏天的温度。可以听见的，人群渐渐散去了，空荡的夜里只剩下水声。

她小心地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刚好撞在树上。“怎么了？”“哦，没什么，可能是水里反光太刺眼了。”她摇晃的身体几乎站不住。

“大冷天会有反光?”

“啊？哦，那是我孤陋寡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最好，嗯，难得糊涂。”小声含糊了几句之后，他们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她感觉到他的手从她的脖子后边，顺着脊背一直滑下去，他的手指很软，就像棉花糖一样的触感。他湿漉漉的嘴唇紧贴在她的嘴上，她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完全不可能抵抗。有那么几个小时，也许只是几分钟，或者是几秒，她甚至幻想自己在一个梦幻般的广场，毫无拘束地徜徉。

“我爱你，听着，至少在这一秒，我是清醒的。”她胡乱套上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跑向家的方向“还有事，亲爱的，明天再见。”

“再见，我想我可能也有些残局需要收拾。”

只是，第二天没有联系，很多天都没有，该是断片了，忘得真彻底。

再见面的时候，莫贝卡机械的和他说了句：“你好。”“你好。”他回应着，报以礼貌性的笑，就像对陌生人的问候。

她永远不会告诉他，那天，她的杯子从始至终是空的。

当然，她也永远不会知道，那天，他喝的只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