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涎香,在西方又称灰琥珀,是一种外貌阴灰或黑色的固态腊状可燃物质,鲸消化系统的肠梗阻所产生。
#马惠兰
1
马惠兰是洪兴小区的居委会成员。
她像所有的居委会大妈一样,每一天早上踏着小碎步穿过两条街道去菜市场挥斥方遒,午后搬着小板凳坐在家属院的树荫下与邻里们指点江山,傍晚一到便随着人潮来到洪兴广场伴着音乐跳起广场舞。
这样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却有一个不那么普通的嗜好。
马惠兰极其的迷恋香料。
确切的说是迷恋龙涎香。因为其他的品类她一概不用。
她经常对着龙涎香袅袅升起的烟雾出神,神态沉静虔诚,像是在祭奠着什么。也许是她那早已离去的老伴,也许是她那如烟散去的年华,不过也能就是她今天午饭吃掉的那份白斩鸡……
可龙涎是个稀罕玩意,价钱也不便宜。一直以来,马惠兰的儿子二牛都是咬着牙去供她妈这个高雅的爱好。
二牛再孝顺,日子久了,这笔开销也会有些大。毕竟这东西也没什么实际用处,而且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没那么富足。
2
这些日子,马惠兰的龙涎香用完了,她像往常一样催促自己的儿子去买新的回来。
二牛应了一声,扭捏的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折返回来,然后又走向门口再折返回来,几个来回终于是下定决心,“妈,这香……这香不买成不成。”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马惠兰看二牛的神态就明白他心下所想,谁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买就不买吧……”马惠兰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望着远方说,“二牛,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日离不开龙涎香味么?”
二牛面色尴尬看着母亲,小声嘟囔,“我知道个球,难道您真有什么隐疾么?”
马惠兰摇头苦笑,“倒不是有什么毛病,是这香味让我心安。”她回身走到书桌前盯着桌面上大海的照片继续说道,“很多事从来没和你说过,其实我一降生便是个弃婴,从小是被一只鲸鱼养大的。”
“好了好了我这就去买龙涎香回来,妈你别想不开啊。”二牛懵逼了,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孝,因为个龙涎香把老娘气的精神错乱实在是不值当。
马惠兰望着慌忙出门的二牛,神色黯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不到了,我真的等不到了”
3
“发大水了,发大水了!”人们在街道上相互推搡,奔走逃离。
天空被撕开了一个洞口,巨大的水柱从天空中倾泻下而下,滔天的洪水席卷每一个高楼与街道,肆意的将人世淹没,在市场中间的二牛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翻滚而来百米高的巨浪吞入其中。
不过须臾间,城市一片寂静。
二牛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阳光曝晒的近乎脱水,他坐在孤岛上,望着眼前无边的蓝色心下茫然。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想起了昏倒前的事情,要买龙涎香,然后天上破了个洞,洪水像脸盆子泼水一样从天上呼啦啦就过来,再后来自己就沉底儿了,最后晕了。
想着想着,二牛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他发现这个世界,也许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二牛的哭声很清晰,伴着柔和的风与起伏的水在空气中回荡。
这时一张照片从水面上飘过,二牛顺手拾起。
这不正是打自己记事儿起,就一直摆在母亲桌面上那张大海的照片嘛。
照片陈旧的发黄,上面有辽阔的大海,仔细观察发现大海远处还有模糊的影像。
依稀能够辨别那是一头巨大的蓝鲸,驮负着一个女孩。
二牛恍然大悟。
一阵风吹过,带着照片飞回远方。
身下的孤岛开始了震动,周围的平静的水面也被掀起了浪花。
二牛感觉到这片土地像一个即将昂首腾跃的巨兽,震动频率如同自己悲怆的脉搏。
是克制也是隐忍吧。
最后一声悲鸣,也就安静了。
#鲸
1
我是生活在深海的蓝鲸,生活简单快乐。
每天在鱼虾海藻间穿行,徜徉在四大洋里无拘无束。心情好了也会到海面上晒晒太阳。
因为日子闲散,我便练了个有趣的绝活。
躺在海面上,仰面朝天缓缓漂行,鲨师弟告诉我,这叫仰泳,是个好本事。
不过这也可能是我天生的能耐,谁知道呢。
我从没见过自己的同类。
海底的老王八说这就是孤独。
2
所以那天我看见那个漂在海中央的奇怪生物时,心里除了惊奇,还有些许的激动,那个粉色的小肉球。
海底的老王八告诉我这是人类,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物种。
可我不信,这家伙肉嘟嘟傻乎乎,哪有半分危险的样子。且看这大海那么大,她只有她自己,我只有我自己,我们就是两座孤岛,除了绝望,还能有什么。
老王八接着说,这样的一个人类出现在这里本就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情,可话还没说完,这小肉球就爬到了老王八的龟壳上揪起了他的胡须。
小肉球很聪明,很快就掌握了捕鱼的技巧,白天我带着她在海洋里横行霸道,晚上就漂到海面,让她伏在我的背上睡觉。她也有哭闹生气的时候,可每当我的歌声响起,她一定会安静下来。
我对时间本没有概念,可看着小肉球一天天的长成小姑娘,日子应该是过去了不少。
她也学会了歌唱,我觉的她唱的要比我好听一百倍。可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歌声里总有我听不懂的情绪,有大海外面的世界,有成千上万的生灵,有变幻莫测的春秋,这些我都不懂。
这种不懂让我开始烦躁,烦躁我和她之间巨大的差别。
我开始嫌弃我身上被礁石划破的丑陋创口,嫌弃日复一日的的经历,嫌弃荒凉无际的大海,嫌弃一切让她习以为常的事情,我明白,世界很大,我的生活却太小,这里应该留不住她了。
那天,她在我的背上和整片大海挥手告别。
3
我以为这只是短暂的离别。
我去到群岛环宇的加勒比海,去到寒冷彻骨的北冰洋,去到寸步难行的波罗的海,去到我以为的世界尽头。
再也没能见到她。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世间的一切最终都会奔流到海,可此刻才明白,山川便是山川,湖泊便是湖泊,海便是海,上帝从没有规定过,谁一定会走向谁。
#上帝
无边的虚空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宫殿。
宫殿高的望不到头,大的看不到边,只有一个小孩坐在这偌大的空间正中把玩着手中玩具。
面前的积木终于被水彻底覆盖了。
他看着孤零零漂浮在水盆里的鲸鱼和小玩偶,心满意足。
芸芸众生,离离千岛。渺小亦或是伟大,最后都活成了一座孤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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