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 睡在楼顶上的夜

有蟋蟀、有萤火虫的夜是乡村的夜。

夏天很热的时候，我们并不喜欢在楼下开着风扇入眠。严格地说，开着风扇也无法驱赶炎热的气息。爸爸因此想了个好办法，便是卷上自己的铺盖在楼顶上一铺，吹着楼顶最自然的风安然如梦。在此后我的童年里，盛夏全家卷铺盖到楼顶上睡觉就成了我家的习俗。

那时全家晚上洗澡之后，躺在自家楼顶聊天、纳凉。妈妈点上一圈蚊香，那一点蚊香的火光在夜里与天上的星星相互映照。爸爸指着天空告诉我那是银河、那是牛郎星和织女星，还有最亮最美的北极星……我素来理不清这些星星链接而成的一个个星座，只记得那颗最亮最美的北极星，因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最后一颗隐去的星星都是它。

岭南是多雨的，往往雨就在你夜里睡得最舒服的时候来的。若你在自个床上悠悠然睡着，夜里来风赶走闷热送来清凉，是何等畅快淋漓。只等早晨醒来，打开窗户呼吸雨后的清新明媚，一日好时光便开始了。但对夜间要躺在楼顶睡大觉的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觉睡得正香甜之时，天上落下硕大的雨滴将你砸醒，因怕着淋湿了被子枕头，急急爬起来收拾一通赶紧跑回自己房里去重新铺好床铺才能回归梦乡，真的“筋疲力尽”，困倦到眼皮都分不开了。

虽然下雨的事情时常发生，我们一家还是乐此不疲地跑到楼顶纳凉睡觉。时常飞来几只萤火虫我就快活地扑向它们。爸爸看到萤火虫就会跟我讲关于萤火虫的传说，听到蟋蟀的欢歌就给我讲关于蟋蟀的科普，就连楼旁边那课高高的苦莲树也是他讲鬼故事的素材。我时常发问，问他为什么萤火虫白天不出来，问他蟋蟀到底用什么吃饭之类的问题，他常常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就告诉我答案，那些答案啊，容易让孩子想到千奇百怪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你可以上小红帽，可以是小狐狸，甚至是一只小蟋蟀，你在丛林里幸福快乐地唱着歌儿，呼吸着一尘不染的空气，晒最美丽明媚的太阳，住着最温馨舒适的绿色小窝……妈妈不常插话，她也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爸爸讲的这些故事，好像跟着我进入到了那个可爱的世界里。

有时候我会叫上几个好伙伴爬到我家楼顶一起躺在席子上缠着爸爸给我们讲更新鲜的故事。他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地指着天上那个北极星说：“知道它为什么叫北极星吗？因为……”

我常常不记得怎么睡着的，好像走进了爸爸讲述的世界里就在那里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太阳暖烘烘地照着我，我看着太阳由半露枇杷半遮面再到树梢边，再看看还有蒙蒙一点亮的北极星，收拾铺盖回到自己房间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