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酒

父亲 酒

今天父亲节，朋友圈祝福父亲的话语，感恩思念父亲的文章铺天盖地，呼啸而来。我临窗静坐，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不假思索，用一个词形容父亲，我脱口而出的竟是“嗜酒成性”这四个字。

从记事起，到父亲前几年脑出血，哮喘病发作，酒就和父亲有了不解之缘。

高兴了，和朋友“会须一饮三百杯。”

难过了，独自一人“借酒浇愁愁更愁。”

孤独时，可以和李白一样“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琐事缠身时，“酒后高歌且放狂，门前闲事莫思量。”

……

喝酒需要理由吗？不！什么都是喝酒的理由。

童年时，心中偶尔会期盼父亲和他的朋友在我家喝酒。因为那时物资困乏，趁父亲和朋友喝酒之际我们小孩子也能打打牙祭，当然，爱喝酒、好朋友的父亲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隔三差五总有一些人在我家高谈阔论，觥筹交错，他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我们小孩子只顾着高兴，仿佛谁也看不到，读不懂母亲的哀愁。

青少年时，每每放学回家，大部分时候看到的还是同样的情形，心中的天平向母亲不断地倾斜，大部分时间我看到的都是母亲一个人为生活柴米油盐而愁苦，为孩子们的衣食住行而担心，感觉父亲他，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少了一些担当，多了一些逃避，心里就不自觉的讨厌起他来。可再讨厌，也改变不了他在外面的好人缘，我村有一家父子六人都视父亲为朋友，大事小情都来找他出主意，想办法，到现在我也弄不懂父亲身上有何种魔力。

我参加工作那年，他突发脑溢血，昏睡了八天八夜，住院将近一个月，医生嘱托他不要再吸烟喝酒。在生命攸关的情况下，他终于戒掉了自己的“酒瘾”。隔了几年，他身体有所好转，且无任何后遗症，他经不住酒友的多次诱惑，终于又踏入酒桌，征战酒场。家人苦口婆心的规劝，声色俱厉的呵斥，疾言厉色的指责，无奈他“酒瘾成魔”，不打算“不喝成佛”。奈何哉？无奈也！

这两年，他的肺气肿，哮喘病发作，让他痛苦万分。特别是到冬天，若有一丝冷风的侵袭，他的喉咙里犹如有一个风箱，呼呼作响，加上胸闷气喘，感觉每一次呼吸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战斗。回家看望他和母亲，整个冬天，他总是在暖气满满的房屋里，还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侧卧弓背，如一个干瘪的豆芽，失去了水分。他终于为年轻时的任性狂放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去年，大姐被任命为一知名幼儿园园长，恰好姑姑们来探望父亲，我们就去酒店吃饭，表哥开玩笑说道:“三舅，走，陪我喝一杯吧！”父亲仍是嘿嘿一笑，不过在这笑容里我读出了掩藏在父亲心中的悲凉，我心里突然之间盛满酸楚。

曾经多么爱热闹的父亲呀，可现在的逢年过节对他来说和平时没有两样，他不再出现在酒桌上豪饮，也不再停留在饭桌前和我们谈笑，不再享受他喜欢的一家人热热闹闹在一粥一饭里的天伦之乐，只是一个人呆在他自己的房间里静静的吃着我们给他盛放好的饭菜，一个人，静静的，咀嚼，和着孤寂咽下。

爸爸，我一直一直是那么讨厌你喝酒呀，可现在我竟奢望你依然能在酒桌上喝个酣畅淋漓！因为那样的日子是属于你的日子，那样的日子里我的父亲依然年轻，我的父亲依然豪情满满，热情四溢！

所有的岁月就这样慢慢走过，我的父亲终于实现了我们的心愿，他终于不再喝酒了。

就这样，我们长大了。

就这样，他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