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智者交,与善者处,这一交往之道向来被奉为圭臬。然而究竟孰为智孰为愚,若只是具体的一事一情,智愚不言自明;若有后续跟进的环节,特别是因果相连环环相扣,中间有着数不清的阴谋诡计以至大智若愚,恐怕一时就难以判明了。善与不善似乎更难辨别,由于其主观性太强,任何人都可以展面笑颜,即使手里时时握着一把利刃如李斯一般,也可以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大善人。但是,读一个人的文章,最好是读过他的专著后,便能察见作者的品性,组成华章的文字就是作者的本心。屈原的《离骚》,字字抒情句句忧愤;鲁迅先生的每篇杂文都是一支反封建的利箭,因为作者本人就是一位卓越的思想斗士,文章的言语就是他内心的独白。
近日得知,付春生老师的一篇文章在《散文》海外版转载刊出,我很欣喜,但没有太大的波澜,毕竟付老师的作品见之于大刊大报已属平常。我倾慕老师的文风,就请他把这篇文章的网媒版发给我,以便及早一睹为快。很快,我便收到了他的文章《锄草》,并带有附言:亦读亦鉴,共同提高。倾心品读再三,意犹未尽。文章就是一枚偌大的软珍珠,鲜灵灵滴溜着水,捧在手里颤巍巍,放到地上光灿灿。“我家地里都有草。那时,我感到干得最多的就是到地里锄草。狗不嫌家贫,草不嫌地贫。再贫瘠的地里也有草。甚至离天最近的那块地里,草也能爬上去。和星星聊会儿天,和月亮说会儿话,把私密的话语都交给了草。”付老师朴素的语言凝练而灵动,让人尽享山野的美好,而且不经意间领略了岁月的飞逝与一缕悠远的乡思:“因为草长了一年又一年,铁嘴慢慢豁下去,月亮慢慢升起来——我家的锄头就这样在细密中磨砺,在坚实中切换,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片月牙草。”文章对环境的刻画非常精当,往往妙到毫巅,干净整洁:“云朵挂在风筝上。母亲看出了我的懈怠。”接着是母亲一边锄草一边温情的教诲,此时长短句生成的舒缓节奏,犹如山泉淙淙曲水流觞,又似红莲迎风杨柳拂面,读之心情大悦,不由得击节拍案。在另一篇《秋风吹过田野》里,极其精彩的段落我尚能背诵:“秋天的风是一种温文尔雅的风。它吹过的地方,高处一下子红了。连着天上的火烧云,和地上的芨芨草。”仿佛让人置身山岗上,面对着秋天,面对着秋天的火烧云,唯美的图景令我陶醉不已。
付老师出生于山区,冬天到后山上捡过柴,夏天在山路上推过车,晴天在地里锄过草,雨天从井里挑过水。农人的艰辛,使付老师深深懂得哪怕一寸土壤的可贵,也养成了他淳朴宽厚的品性。文章最后,那个作恶成性的黑子最终没有浪子回头,“黑子又快了,班房等他。村里人担心。他们多想让黑子赶紧回到地里,施施肥,种种籽,浇浇水,锄锄草。”这分明是善意地规劝黑子们要锄掉心里的草,无知迷惘的草。付老师的宽厚与善良,让人产生相知相托的莫名信任。时常看得到他发布的投稿信息,那是从海量的征稿启事中费劲地整理出来的,既契合作者们的水平与门槛,又贴心地标注了稿酬较高的投寄地址,文末加一句“呵呵,虽然为文不为酬,但也可多买本书来读。”文人自古多贫寒(文学大腕除外),贾平凹先生也说,好读书就得受穷,心用在书上,便不投机将广东的服装贩到本市来赚个大价,也不取巧在东市买下肉鸡针注了盐水卖到西市……
上善若水,道家的至理尚容你我慢慢修炼,但从善如流是可以做到的。掩卷长思,茫茫人海中,遇到这样一个人确属缘分。若是与付老师早相识几年,不知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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