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直

作者: 任没用 | 来源:发表于2019-02-17 12:25 被阅读22次

    我们这里有一种野菜,叫做毛菜,它长在干涸的土地之上。我在废弃的院落里,或者闲置的田地上,见过它们,一个接一个的,连成一大片,看那架势,不亚于日本鬼子进城的阵仗,蛮横,不讲理,所到之处,看不见其它任何植物的生命迹象。

    小时候,母亲经常会拿它来做菜饼。拔一些放在篮子里,冲洗干净,切成脚趾头一样的长度,放置在盆里,再加入盐、味精、辣子面、生油等,搅拌均匀,包在两个如锅盖一样大小的面饼中间。面饼准备好了,给铁锅刷油,涂抹开来,当温度适宜之后,将准备好的面饼放进去,轻轻翻置三四遍,两边烤到金黄为止,就可以捞上来,等待着吃了。吃的时候,沿着面饼的中心位置,画圆,切成等腰三角形,就可以享用了。

    毛菜饼吃起来,味道很独特,我想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和它与之匹配的了。但相比于韭菜饼,我还是喜欢后者,因为做好的毛菜饼,吃起来,它自身茎和叶的味道很明显,第一次吃的人,应该会接受不了。哪怕像我经常吃的人,每次都会在心里指责着它的天性。

    还有一种植物,我们暂且把它叫做毛奶,叶子和毛菜长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毛菜的茎呈棕色,而毛奶的茎呈白色,且粗壮,大概是因为它里面填满了白色的液体,所以看起来是向上支起来的。毛奶没有组织性,很独立,零零散散的长在路边的草丛中,或者阴暗的果树下。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说,毛奶身体里边流淌的白色液体,一旦沾了伤口,连带着伤口周围的地方就会肿大。

    把村里小学拆了,建成休闲娱乐场所,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次见桥直,就是在这里,我和他老远就看见了,我骑车向上走,他沿曲折小路向下走,眼神呆滞,紧紧抓住我向上移动的身影。我和他小学毕业再未说过话,中间有见过几次,都是像这种,远远的看着,心里却在默默发声,你好哇,老同学!

    桥直是我的小学同学,他与生俱来的鹰钩鼻和自来卷,我一度以为,他们家有少数民族的血统。他从小就是大个子,宽肩膀,走路外八字,这些特点,在我多年之后,再见到他的时候,依然还是那么明显。

    桥直家,十几年前就盖起了二层小洋楼,并且单独留出来两个车库,一个给拉货的大卡车用,一个给拉人的小汽车用。不仅如此,桥直家,在马路边,还拥有一个超大的冷库,用来存放时令水果等其它东西。

    这么富足的家底,孩子肯定要送去城里读书,如果放在农村,鱼龙混杂,对孩子的启蒙教育,定会产生不好的影响。不是说城里的孩子就全都是好人,农村的孩子就全都是坏人,只不过相对于整体水平来说,那还是城里较好一些。这是当一个父亲,在一个大的背景之下,做出的最理智的选择。桥直留在了村里,他的姐姐被送去到城里。

    我天生自带穷孩子和坏孩子的属性,桥直能和我成为同学,那就要怪他的父母了。桥直很小的时候,一次发烧过高,没来得及退烧,烧坏了大脑,从此就变的和正常人不一样了。桥直还没上学之前,这事就已经发生了,我也是从住的离桥直家很近的同学口中得知的。那个同学带着自己的看法,在我的面前,责怪了桥直的父母,说他们俩只顾着自己的生意,对桥直总是照顾不周,所以才把桥直害成这样的。

    桥直的不正常,我也不好形容。桥直能和人正常沟通,只不过性格比较懦弱,稍微吓唬一下,就会在你的面前,下跪求饶,但狗急了都会跳墙,桥直急了也会拿起板砖冲向敌人。桥直的学习不好,确切的说,几乎没有一样是行的。一般老师知道桥直的情况,上课不会提问桥直,作业也不会让他做。但有些老师犯贱了,也会提问桥直,桥直一般站起来,都会表现出沉默和紧张的样子。偶尔在几个坏孩子的教唆之下,说几句和问的问题,毫无想干的话,不仅逗乐了自己,还博得满堂大笑。学校也是出于人道主义,让他在小学混了六年,感受了一番学生时代的滋味。

    我们小学就已经拉帮结派了,我们这一帮派属于武林中的丐帮,没钱,但活的有意思,对人真诚,绝不给你玩虚的。桥直是我们帮派的边缘人物,他还没有拥有这个边缘人物的身份之前,就已经被我们帮派的老大整惨了。

    像索要钱财之类的东西,天天发生在桥直身上。“桥直,明天拿一把瓜子过来”,“桥直,明天拿几个苹果过来”,“桥直,明天上交一块大洋”,像这样直白的要挟,桥直都会照办。我们用的文具,多一半都是从桥直那里拿的。估计是拿习惯了,上瘾了,他想炫耀自己见多识广,我记得,像情色杂志和光碟之类的东西,桥直都会主动拿来给我们。

    像整他的游戏,我们玩的最多,也最狠了。每节课下后,老大都要指使桥直做一些,大家看了之后,会发出嗤笑的事情。“桥直,唱个歌”,“桥直,去拉下那个女生的手”,“桥直,去站在教室门口,谁进来,向谁鞠个躬,问声好”。教室玩够了,就叫桥直去操场玩,他如果不去,我们就抬着他去。到了操场,先给他来个热身,“去,先沿着操场跑几圈”。完了之后,“去,脱裤子,上单杠”,桥直每次都不愿意,但我们老大还是有办法,将手抬起,对准桥直的脸,故作拍下去的姿势,他就乖乖的照做了。有几次桥直不听话,我们老大真就把巴掌拍下去了。打的桥直,眼泪和鼻涕混合着一块下来,哭啼声能招来一群围观的同学,甚至会招惹到老师。

    如果放到现在,这就算是校园暴力了,我们不仅会上各大新闻,而且会被取消学生身份。

    王小波把男人的丁丁叫做大器具,我也学下大师的叫法。桥直的大器具真的是大,我们私下里都一致认为,桥直可以去日本拍片了。我们每次这么认为的时候,都在撒尿,而且是五六个人排成一排,你低头看看我,我低头望望你。那种来自成年男性身上自带的光环,我们还未拥有,桥直看似就已经拥有了。说的不好听一点,幸亏当时我们还小,不然桥直的处男之身,有可能不保,嘿嘿。

    哦,对了,桥直对女生有下过手,当时的他,真的和疯狗一般,紧紧抱住人家,嘴撅起来,想吃上人家一口。幸亏女生使劲挣脱,再加上我们发现的及时,不然真的就让桥直得逞了。那次之后,我们老大好好教训了他。不过,教训的方式有点凶残。

    我们把桥直带到老大的家里,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毛奶茎杆里边的白色汁液,几个人把桥直压倒在床上,趴下裤子,用刷子,蘸着白色汁液,往桥直的大器具上涂抹。桥直挣扎着,叫唤着,鼻孔里吹着泡泡。等桥直站起来,他暴跳如雷,拿起手边的东西,向我们砸来,幸好我们躲的快,不然都被他伤了。将他制止之后,老大又再一次给了桥直警告,不准偷袭我们,不准对女孩子下手。

    第二天,桥直起来上厕所,发现自己的大器具,变大了一倍,心里害怕,不得已才告知了父母。父亲带着桥直找到了学校,并把这事告诉了我们班主任,桥直一口咬定是我们老大干的。班主任提着我们老大的耳朵,从教室一直走到了他的办公室,我们老大愣是咬着牙挺住了。双方在班主任的办公室各持己见,我们老大说,“是桥直先对女生无礼,我们才教训的他”,桥直说,“是那个女生勾引的我”,班主任和桥直的父亲都把目光投向了桥直。“是或者不是,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的大器具变大了,你看着怎么办吧”,桥直接着两位的眼神,语气变弱了。父亲抡起右手,给了桥直一巴掌,“你这个畜牲”。最后,父亲带着桥直去了医院,医生在桥直的大器具上,来了一针,没过几天就好了。

    也许桥直自知有错,心中怀有愧疚,当然我们也觉得做的有点过分。所以从那之后,桥直就成为了我们帮派的边缘人物,我们一起玩,一起闹,他还是会把家里的东西带给我们。我们也会帮他,给他喜欢的女生带几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有时候,桥直高兴了都会说,“上次给我抹了毛奶之后,我的大器具比以前更加持久了”。

    现在桥直在我们村下边的厂子当保安,日子过的还行。只不过他的父亲却得了胃癌,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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