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学骑自行车

岁月留痕/学骑自行车

我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在家务农，父亲在镇上的一家小工厂里上班。有一天家里忽然买了一辆自行车，这在我们那个小村子里，简直就是一件令人惊羡侧目的事情。

那时候村子里的自行车稀罕到和如今的私家车差不多，同龄的小伙伴若是谁家有辆自行车，比在学校成绩名列前茅更值得炫耀。

我记得当时家里买的那辆自行车是天津产的红旗牌自行车。车身高大，扎实而笨重，车架比现在的自行车大得多。为了讨吉利，父亲购车时，在车龙头下面镶着铭牌的车轴上系了一块红布。父亲每天骑着它到十华里外的工厂里上班。节假日的时候，父亲会在自行车后座上夹上两条麻袋，骑上它到十里八乡的山村里转悠。那时候家里养了年猪，家里的饲料不够吃，每每只能到附近的公社去购买。父亲出去一趟回来，总是满载而归，自行车后座两边常常挂着两麻袋鼓鼓囊囊的糠或尾粉，足有一两百斤重！

父亲在家不买糠的日子，我便将那辆自行车推出去玩。我家屋后紧邻着一条公路，公路上有一段两三百米长的小斜坡路段，这是我和小伙伴们练习骑自行车的好地方。我兴高采烈地推着自行车来到公路上。公路上已有一名大一点的孩子也推了自家的自行车出来练习，更多的孩子相跟着围观看热闹。

根据大孩子的经验，要学骑自行车必须得先从滑行开始。因为这种老式自行车的车座很高，小孩屁股坐在车座上，双脚根本够不着车踏板，直接坐在车位上骑车是不可能的。所谓“滑行”，就是双手紧握车龙头，一只脚踩在车踏板上，另一只脚在地面借力一蹬，然后收起，让自行车两个轮胎顺着坡势滑行。在这个过程中，如果骑车人能够保证身体平衡，车身不倒，那么学习滑行便算成功。

骑着自行车滑行，说来容易，但对一个初学者来说还是有很大的难度。我两只小手攥紧了车把，将自行车快速推起来，一只脚猛地踩上踏板，还没等另一只脚收起来，自行车却不听使唤地向一边倾倒下去，惹得相跟的小伙伴一片尖叫。我只得捏紧手闸，双脚赶紧落地，努力不让自行车倒地。

那个大男孩也在练习滑行，他学车的时间比我早，虽然还不太熟练，但渐渐已经有模有样了。这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推着自行车走走停停，一只脚上去又很快下来，反反复复，乐此不疲。自行车滑行到坡底，我又转身推着自行车往坡顶走。到了坡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慢慢地我领悟到一点诀窍，自行车在行进的过程中，车龙头不能一味地歪向一边。我有意识地将车把手左右捯饬，终于，我双脚离地，站在车踏板上滑行的时间慢慢长了。虽然有一两次没掌握好平衡，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但我很快爬起来，整理一下摔歪的车铃铛，扳正硌歪的链瓦，又重新练起来。自然，车油漆摔坏了，回家挨一顿剋是免不了的，可这也算是练习骑车的代价吧，谁没有过第一次呢？

那个夏天，骄阳似火，公路上的柏油都被炙烤出来了，黑黢黢地泛着光。两旁高大的白杨树投射在马路上的树荫，才勉强让人感到一丝清凉。大人们都在睡午觉，路上车辆很少，空无一人。我顶着烈日，推着自行车出来，在那段坡路上继续练习骑车。现在我练习滑行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我开始练习一只脚钻过自行车三角架双脚踩踏板骑行的技术。

有了前面滑行的技术垫底，现在我脚穿过三脚架踩踏板骑行也变得容易多了，至少掌握车身平衡可以得心应手，不至于轻易摔倒了。我两手小心翼翼地攥紧车把手，仄斜了身子，两只脚用力地蹬踏，自行车在平路上舒缓地前进。刚开始我只能将车踏板踩半圈，后来用脚尖勾着踏板能熟练的踩一整圈了。

现在我上那小坡，再也不用推着自行车走了，这让我感到很自豪。我双脚踩在踏板上卖力地骑行，一鼓作气向坡顶冲刺。那时候大约因为还没有学过物理，不懂得上坡走s形的路更省力，只是一味地直线向上蛮冲。

我骑到坡顶的一半，迎面见有个大人也骑了车过来。那人见了我，似乎没有避让的意思。我有些慌了，赶紧将车龙头往路边打。两辆自行车隔了一两米远，30多岁面色黧黑的中年人从我身边一闪而过，嘴里骂骂咧咧道：“鬼小孩，怎么骑车呢？”

我瞪了男人一眼，心里有些委屈，心想：我已经让到路边了，中间那么宽的路不让你走么？

后来，我将这事向大孩子提起。大孩子告诉我说，是我违反了交通规则，我应该走右边的道的，却跑到左边去了，这样是很危险的。这时候我才醍醐灌顶，如梦方醒了。自此以后，我骑车再也没有走错过道。

我学会了脚钻过三角架骑自行车，这让我感到很得意。然而这种姿势终究不正规，还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学会了骑车。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像大人一样骑会自行车。

这以后只要有空，我便推了自行车在公路上练习。慢慢地，我终于学会将右脚跨过三角架骑自行车了。

我上初中的时候，身子已经长高了。父亲将自行车座位往下挪了挪，我已经能够很轻松地坐在座位上骑自行车了。

学会骑自行车是我少年时代最感得意的一件事情，许多细节至今仍时时浮现在眼前，一直难以忘怀。

-END-

        2019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