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樱红,出生在四月里,当时院里的紫荆樱花开得正绚,玫红的一簇簇在枝头摇曳,于是父亲给她取名樱红。
樱红出生还不到三天就死了娘,她的父亲是个木匠,每天走乡串户的去做活计。樱红的父亲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只得每天带着樱红在身边,
小小的樱红窝在竹篓里面,被父亲背着,睡着了就缩在角落里盖一件木匠的外衣,醒了就跟木头木屑打交道,父亲在上面刨木头,她就在地上捡卷起的木条,父亲在锯木板,她就在地上玩雪花一样的木屑,她穿着红色打了补丁的棉袄,红肿的小手在地上摸索着,头上脸上身上全是木屑,偶尔抓着卷成一团的木皮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露出才长出的两颗小白牙。
她的父亲,那个满身都是木屑的男人,时不时低头看看她,然后又埋头去干活去了。樱红便是这样,慢慢的长大了,上学了。她很能干,五六岁的时候已经会烧火做饭了,洗衣服打扫卫生,割猪草,慢慢的木匠也不再带她出门了,他总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载了一堆叮叮当当的工具出门,有时候早出晚归,有时候两三天就回来了。樱红照旧自己上学,自己做饭吃,成绩也很好,一点都不叫人操心。村里逢人就夸木匠有福气,虽说是个丫头片子,但是个聪明能干的姑娘,将来必定能给木匠养老送终。木匠听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转眼樱红长成了大姑娘,都说女大十八变,樱红出落得越发的水灵了,她考上了重点高中,村里人都说木匠,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总是要嫁人的。木匠不听,樱红想读,他就白天黑夜的不休息找活干,硬是凑足了学费让樱红去上学。樱红也孝顺,放假的时候跟在木匠后面帮忙递工具拉线,给父亲洗衣服做饭。
木匠接了一个大活,是附近一个有钱人家里,全套的家具带雕花的,带着几个徒弟都要做一个多月,正逢樱红放暑假,就让樱红去帮忙了。东家给了两间房,樱红住一间,木匠和几个徒弟挤在一间。他们白天晚上的加班,雕花基本上都是木匠在做,他细心的一点点凿,一点点的刻,生怕弄坏了东家昂贵的木头。东家的主人据说是个大官,只有一个肥胖的妇女和儿子在家,那家的儿子比樱红大几岁,闲在家,没事开着摩托车去镇上耍,有时候临出门,还大声对着樱红吹口哨,跟我上街去,哥哥给你买衣服? 樱红的脸涨的通红,赶忙跑到里屋去躲起来,樱红的父亲偶尔听到,直叹气。干活干得更勤了,常常到三更半夜还在灯下一点点的刻花纹。
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完工了,正好马上樱红也要开学,等做完这一趟好好休息几天,木匠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思虑着,看着朦胧的月色,收了烟袋又去干活,灯光下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年纪大了,视力越来越差了。
凌晨四点半,夜色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摩托车的马达声。木匠睡得正酣的时候被惊醒了,隔壁的女儿……
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夺门而出,女儿的房门是敞开的,房间里一片狼藉,摔倒的椅子,掉在地上的枕头,一半在地上的被子,床单上的斑驳血迹和一把带着血的水果刀,女儿却不见了。血迹一直延伸到窗台上,窗门是开着的,木匠从窗口看下去,樱红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下面一大滩血,她身上的纯棉白色T恤已经撕破了,上面红色的血迹在黎明的微光里,那么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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