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姻缘
姬谦病瘉后,七上媛旡处不在。闻见桂花飘香想起她,遇见水牛行走想起她,看见河里菱叶开花会想起她。姬谦仰望苍穹寻找她,在同方位的日月同辉中寻找她,在异方位的日月同辉中寻找她,在纷纷飘落的梧桐花瓣里寻找她,在蝴蝶飞舞的夏日里寻找她,在满天雪花的迷雾中寻找她。七上媛无所不在,七上媛无时不在。前年,学院被撤拼,农场划归地方政府管辖,姬谦按下放工人标准户口迁回老家。他在户口纸上画七上媛,在自已名字前写上七上媛。又画上导师的头像。抄录:往昔种种譬如昨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
二嫂看姬谦笃笃定定,不急不憔想打一辈子光棍腔调,又愁又急。姬谦性情变卦,整天心无旁骛捧着本书,难以琢磨,最怕他轴角,真成了不想讨老婆的书呆子。二嫂又拜托姬谦难得的几位好友探他的口气,听得略有松动,立即上街找宋瞎子测八字、问姻缘。宋瞎子掐指一算,还是那句老话,姬谦的婚姻要到三十五岁才能稳定。二嫂听了寒心寒肺,再等上三四年,黄花菜都凉了!转念一想,瞎子的话要听,但只听他一半,事在人为!
二嫂已在肚里把丁文文盘算过几百遍。一日晚上,她找姬谦闲聊,问他文文姑娘怎么样?姬谦不假思索说道:好姑娘啊,有文化,身材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两个眼睛俏丽得会说话,皮肤象剥了皮的山东大葱,又白又嫩。“又没正经了,哪有你这么譬喻姑娘的?文文长相自然没得说,我看你俩就是天设一双,地配一对。你的婚事一日不定,我和大嫂就终日不宁!二嫂今天要戳戳你心境,白珊珊那档事我们不去提它,为了上媛,你死的心都有过,抽了大梁屋会塌,自已不想活,神仙也难救,那时二嫂就想,要是生死能替代,我去把你的上媛换回来。”二嫂擦擦濡湿的眼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老天有灵,上媛也希望你幸福!无梁不成屋,无妻不成家,到那山,作那柴,我们得向前看,往前走。”姬谦已铁心在老家蹉跎岁月,习惯了孤独,不想再找人陪伴。听了二嫂动情诉说,又不想太拗她,便不置可否。
二嫂权且当他同意了,怕夜长梦多,以丁文文住校不安全为由,劝说她住到了自己家里。这件事强烈刺激了高立标神经。
这事还严重刺激了学校的邵老师。邵老师教五年级语文,是个三十出头的老处女,中师毕业的正宗公办老师。之前,有人把她介绍给姬谦,姬谦没有怎么吊她。她怎么也想不通,丁文文虽是居民户,但是民办老师,只是比她年轻漂亮,姬谦竟选她?邵老师自尊性严重受损,先造谣说丁文文找了个反xx分子,后来听了高书记唆使,连续贴了姬谦和丁文文八张大字Ⅹ。还放出风来说,高书记准备从姬谦历史问题和承茵家庭出身入手,要对姬家柏油烫猪头,连根拔毛。
这件事又严重刺激了二小子姬承志。这人顽劣,顶顶讨厌上学,看见书上的字象看见茅坑里苍蝇那么恶心,上树入水、上房揭瓦象打了鸡血,信手拈来。承志心里对邵老师恨得痒痒,纠集同伴捉了三只黄金刺毛,涂抹在她宿舍晾晒的短裤上。第二天,邵老师走路夹紧双腿,十分钟上趟厕所,课都没法子上了。
这日放学后,承志及同伙十分亢奋,边走边学邵老师夹紧屁股走路的怪样,走到河边,承志尿胀了,提议比谁尿尿飙得远。有一队游村的四类分子经过,里面一个微胖女人,颈上挂双破烂的绣花鞋。有同伴问:承志,啥叫扎姘头呀?承志把小鸡鸡住裤子洞里一塞,叉着腰指指同伙们说道:扎姘头嘛,就是……扎姘头就是你们家娘给我老子干!一群人边嬉笑边追打他。
追出了一段路,天上雷声滚滚,一伙人一路飞奔回家。到村口,看见老朱牵了头猪狼在前面慢慢的走,正想上去搭话,天哔哔啪啪落下大雨。只见老朱双脚一蹬,骑上狼猪背皮,挥起鞭子往猪狼屁股上狠狠一抽,往村东飞跑而去。一伙人跟后头穷追。到了堂伯猪舍,堂伯从门口透出半个头来,大吼一声:老朱,你想作死啊!猪狼被他一吓,往前一蹿,老朱一吓,四脚朝天摔倒了地上。承志一伙围着跌在烂泥里的老朱狂笑,笑了会,才到池塘边帮老朱把猪狼牵回来。
进了猪舍,堂伯责问老朱:这猪狼被你骑得上气不接下气,猪婆照不上怎么办?老朱揉揉屁股,用拳捶着腰说:让猪狼休息一会,你去拿一个鸡蛋一斤麸皮来喂它,这钱从公家照猪费用中扣。猪狼吃上食后,承志指挥同伴拿来五捆稻柴一梱麦柴,堆成个堆,再到猪圈,与堂伯各人拎住黑猪婆一只耳朵。那猪婆八九十斤,发了一天一夜的情已没多少气力,一把就拖上柴堆。猪狼见了停止吃食,快速爬跨到猪婆背上,二百多斤的身坯把猪婆压得嗷嗷直叫。
老朱边操作边对家德说:老兄,你还怕它没力气,骚劲十足唉。狼猪认真工作完毕,喘着粗气回到食槽,又咂叭咂叭大吃起来。姬家德见猪婆屁股上淋淋漓漓,问老朱,Ⅹ液刚射进去就漏出来,能照上吗?老朱朝猪婆那儿看了眼,在圈边拾了块烂泥,往猪婆屁股潮红的地方一塞,提起右腿轻轻一脚,封住了洞口。家德侧过头看看老朱的脸,大怒道:还有你这样干活的?今天怎么说?老朱晓得家德难缠,说:好好好,我回去向场部汇报,今天下雨没赶到你家,不算你一分钱。说完没好气牵着猪狼走了。
堂伯得意地拍拍承志肩膀。承志说:大伯,老朱碰上你就是死蟹一只。正说着,承茵拿根竹梢走进来,辟头就向承志一记打来,同伴们见了四散而逃。承茵刚知道二小子捉弄邵老师的事,怒气冲天。姬承志吃透了母亲的脾气,早就跳到堂伯身后。承志是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做了坏事,不捉住死不认帐。堂伯帮腔说:承茵,你听了外头那些没根没据的废话,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承志干的?那种长舌妇,就该这么治她。承茵说:大伯,别人家下作,我们可不能象他们一样无耻,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么纵容承志,有啥根据?他这样亵渎老师的尊严,玷污女人的体面,这样的下作坯,今后不做强盗,也是个流氓!
星期天,家田承茵姬谦文文承志承浩六人围坐一桌吃饭,台上一盆抄韭菜,一碗卷心菜,一盆咸菜毛豆,一碗清蒸螺蛳,一碗土豆雪菜鸭蛋汤。外面响起五六记锣声,承茵放下筷子,嘟哝了句:又来这么一出戏。二哥听懂了老婆的意思,立即叫承志出去拿单子。承志承浩飞奔出门,一溜烟蹿到砖场当中。
场上五个人用一条草绳串连着,草绳松跨绕着他们右手,站列一排。拿锣的人高高瘦瘦,穿件白里透黄的土布衬衫,约三四十岁,使劲敲了三记镗锣,嘻皮笑脸说:我是X份子钱阿大,赌棍。说完,又轻敲三记,一干瘦小老头,穿着破青衣旧黑裤,扎双磨破根的解放鞋,说:水云和尚,宣扬迷信。又三记锣,第三个是女的,剃了个阴阳头,前头留一撮长发,三十出头,穿花布短袖,夜蓝裤子,扎双簇新的布鞋,微胖身材,脸上散落几点雀斑,无奈苦笑说道:我是Ⅹ份子钱秀春,搞破鞋。又是重重三记锣声,那人拘搂着背,颤颤巍巍说:宋瞎子,算命骗钱。第五个是位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穿白背心,一米七五左右个子,白脸上有块污青,挺着胸说道:高立均,走资本主义。刚说完,承志一把抢过钱阿大手中的单子,飞奔跑回家盖好章,再把单子送还他。五人完成任务,钱阿大边走边敲锣喊:抓革命,促生产,农业学大寨,严防阶级敌人破坏!往下个村盖章消号去了。
承茵让承志去追五人,叫他们回来吃饭。她吩咐家田烧咸菜鸭蛋汤,到隔壁堂兄家借了两碗米饭。五人回来随便吃着剩饭剩菜。听说他们还有一村没到,承茵吩咐丈夫去盖章了事。
五人刚吃完,大队民兵连长杨德清就寻上门来。杨德清最近隔天就来找队长姬家田谈事,其实大家心照不宣,都晓得他是替高书记来打探丁文文和姬谦进展情况的。杨德清见厅上只有五个坏分子,板着脸说:嘿,姬家什么时候与坏人挂上勾了?都游完了?五人没人理他,杨德清点了支烟,自顾拖了张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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