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链接:鲶鱼先生
动物小镇轶事 | 湖底故事
我早已失去了时间概念,冰封的湖面锁住了一切,在湖底待久了,也习惯了黑暗。再说,猫有什么不习惯的,多坏的地方都待过(例如魔法黑森林里那个巫婆的小屋,湖底与之比较,简直是天堂了)。
鲶鱼先生其实是个挺好的伙伴,因为他除了在湖底静静地吃土,并无二话。俺这话痨遇上了强大的沉默,倒是一种新鲜体验。须知朋友之间相处,默契是最节能的方式,可以推而及之,任何关系都一样:沉默不是沟通的尽头,而是一种势能。
湖底并无新鲜事。当我偶然从淤泥中发掘出鲶鱼先生的一本笔记本时,高兴得跳了起来。“鲶鱼先生,原来你也写作啊,太棒了!”
但是鲶鱼先生很警惕地自此躲开我,离得远远的。我追着问他问题,他都拒绝回答。终于有一次我在水藻区把他堵住了:
“鲶鱼先生,写作者不是应该互相讨论写作的事吗?”
“不。我这些不是习作,是作品。所以,请不要和我讨论,你自己看着高兴就好。”
这话让我陷入了思考。不是习作,是作品。所以鲶鱼先生不想讨论。如果是习作,就能讨论了吗?并且还能修改?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不能同意:作品也不是不能讨论的。作品也不是不能修改的。鲶鱼先生之觉得作品不该讨论,也许有别的深意。他不说,我也不便再问。
不管怎样,能允许我阅读他的作品,我已经太高兴了。
以下是鲶鱼先生笔记本里的第一个故事。(感谢鲶鱼先生授权发表。——其实人家没吱声,我认为是默许了。)
湖底故事(一)
从小,从我有知觉起,我就住在壳里。当我还只有一颗沙砾那么大时,我就住在壳里了,那时候,壳儿还是软软的呢~
当然,我一边长大,这壳就一边变大变硬。我被告知,这个壳是我一生的居所,是遮风蔽雨的居所,是会陪着我一直到老的。我看到爸爸妈妈是这样,爷爷奶奶也是这样,太爷爷太奶奶也是这样。
我们整个家族,也就是蚌家族,一直安静地生活在湖底。而湖底之下,没有新鲜事。
爷爷曾对我说:“切记,我们不能离开这身甲胄,一旦离开它的保护,我们就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了。你听懂了吗?”
我使劲点头。我其实不是太懂,可是我的听话会让爷爷高兴,就这样吧。
为什么我们这个家族要终身带壳生活,这个问题是不能问的,问了,大人会生气的。
我学会读书之后,就想自己找答案。于是找到了一个大概的答案:“软体动物,没有骨骼,它们只能靠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这是长久的进化造成的结果。”
好吧,如果是进化成这样的,也不是我自己的选择,那难怪大人说我不该对此有疑问。“进化总是对生命有利的嘛。”他们说。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小黑鱼。
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小黑鱼简直是我从未见过的神奇生物了!他没有长壳,可是浑身是鳞片,闪着黑宝石般的微光,在湖底欢快地游来游去——不,看他的劲头,不是游来游去,而是冲来冲去,以跳跃的速度向各个方向猛进。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冲劲的家伙!
“小黑鱼,咱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这句话一直闷在我肚子里,每次看见他快乐地游过,我都想对他说,可是不敢。
我们软体动物不但有壳,还敏感,不善于结交朋友。
其实小黑鱼早就留意到我了,他游到这边来,越来越频繁。
有一天,我记得,是这样的时刻:阳光强烈得透过重重水层射到了湖底。我忍不住跑去晒太阳。
忽然眼前一黑,又一亮,我发现小黑鱼悬停在我面前!
“嗨,小蚌,咱们交个朋友好吗?”
小黑鱼主动打了招呼,我高兴得……嗯,也不能表示得太高兴,我忍住笑说:“好啊。”
我记得那天,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小黑鱼身上,那些鳞片闪着光,真好看。
这样,在湖底,我就有了一个朋友。不同于家人亲友,这个朋友不是带壳的软体动物。他与我们家族是如此不同。
我俩就天天见面。一天不见,就想得要命。
有一天,小黑鱼说:“你看你,老是待在壳里,缩手缩脚的,你出来吧,咱俩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探险。”
我吓了一跳。要离开这个壳?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小黑鱼见我犹豫,就没再说什么。不过,接下来他就来得少了。
他不在,我只能和水藻玩儿。这可不好玩儿。
我多想像小黑鱼那样,甩开壳儿,在水里自在地游泳啊!
所以当小黑鱼终于又来找我玩儿了,我主动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说什么?要脱壳?”这回轮到小黑鱼吓到了。“听说脱壳会很痛的。”
“我不怕。”我下了决心,要跟随小黑鱼去冒险,怎么能怕呢!
于是我脱壳了。我自由了!!
现在我可以到任何地方去。……
……然而,故事到这里就嘎然而止!
哎呀,后来呢?后来呢?后来呢?
我恨不得马上抓住鲶鱼先生,给他一顿摇晃:“你倒是写完呀!这样不是害了小蚌么!!”
摘自电影《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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