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母亲&19

作者: 小葵嗳嗳 | 来源:发表于2022-02-26 00:13 被阅读0次

    老王和张良明是十几年的朋友兼同事,从县城一路走到市里。老王是个老实人,工作中尽职尽责,恪守本份。做事,做人一板一眼,不喜欢应酬。而张良明比较圆滑,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关系,自然在职场里走得顺顺溜溜。职位也是一路攀升。

    张良明时不时就去找老王喝喝酒,或者下下棋,总会跟老王说说体己的心里话。老王的踏实,稳重让他安心,也只有在老王的面前,他才会卸掉那一套官场上的伪装。

    一次,市里某个工厂污水排放不达标,前后整改几次,依然达不到环保局要求的标准。为了生产的顺利进行,部门负责人只好走后门来处理此事。张良明是这个事件的最高负责人,当那块奢华的劳力士手表摆在他的办公桌前时,他那坚定的立场动摇了。

    东西收了,事情自然就得办好。张良明稍微在报告上动了些手脚,这事就轻轻松松的解决了。第二年,第三年,依旧是张良明在解决这件事。后来,那工厂仗着有人在后面擦屁股,更加肆无忌惮的生产,工业污水已经严重危害了周边居民的生活环境。社区屡次上告,均未得到有效处理,后来只得拉着横幅去了电视台门口,这事一经新闻播出来,整个环保局就处在了风浪里,这股风浪最先波及的就是张良明。

    久经风浪的张良明,只是被这个风浪卷得打了一个踉跄,他稳稳的躲过了风浪的冲击。他早已安排了一个助理来当替罪羊,以防东窗事发。这个助理就是他的一个朋友。

    张良明的朋友听从张良明的吩咐,承认这个报告的造假是自己接受了工厂的贿赂,后又买通做报告的工作人员捏造文件。结果,张良明的朋友和那个工作人员不仅丢了工作,还接受了处罚。而张良明却独善其身,依然高枕无忧。他的损失只是给那朋友两万块的遣散费和那捏造文件的5000元。而他的朋友,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除了得到这两万块的封口费,还得到了另一份张良明又为他安排的闲差。

    这样的朋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反正,张良明到处都有。

    后来,那工厂的影响过于恶劣,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关闭。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张良明前前后后收受的财礼足有四十多万,工厂又岂会善罢甘休?他们花了钱,自然要把花的钱加倍讨回来,这是商人谋财谋利的不二法则。

    张良明深知这件事的棘手程度,他不敢继续趟进这滩污水里。媒体对他们这些公职人员来说,就像一个放大镜,更何况他已是个被置于镜片正中的聚焦人物,他不敢越雷池半步。再说,他也认为自己拿的这点钱,已经做了那点事,两两早不相欠。

    可商人还有一个更大的通性,那就是让自己的利益更大化。工厂老板不厌其烦的找上张良明这根救命稻草,张良明能在这件事中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这让工厂老板更加相信张良明是颗牢固的大树。深陷洪流中,他只有牢牢抱住这棵树,才有生还的可能。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张良明收了别人的好处,处理事情来自然少了底气。此时,工厂的老板就像一匹饿极了的狼,俯视眈眈地盯着他。张良明深知要是让他红了眼,他没准就扑过来一口咬住他。为了摆脱工厂老板日夜的骚扰,他不得不及时止损,将累积收取的三十多万现金全数归还,只留下那块劳力士手表以安慰自己付出的心力。

    这点钱,和工厂老板几千万的身家相比,就像泼出去的一堆豆子,弹回来一两粒而已。他甚至都懒得弯腰去捡。工厂老板要救的是厂,不是祈求这点施舍。他认为张良明是袖手旁观,故意见死不救。狗急了能跳墙,他反过来一口咬定是张良明主动收受贿赂,引领他成为了一个不法商人。这一咬,真咬住了张良明的咽喉,正中痛处。工厂老板本想拼个鱼死网破,没想,网破了,鱼却没有死。张良明撒的网将自己拌倒了,工厂老板却又为自己迎来了生机。

    张良明在显微镜下一点一点的现了形,他忙又四处周旋,打点,事情已经大大地超过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这环保局二把手当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前后贪污共计三百多万。这血盆大口张得过开了,一时合不拢来。张良明穷途末路,成了沾板上的鱼肉,任人操戈。

    张良明深陷泥潭,路过的人只是冷冷的睁眼旁观,无不幸灾乐祸的从他面前走过。此时的张良明,如一只惊弓之鸟,拼了命的扑着翅膀找寻一处让它安心的地方落脚。张良明找到了老王,老王是他唯一信得过的人,他将自己撂下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他做的事,老王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只不过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而已。

    “良明啊,我们俩打小一起走过来的,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但是,有些事啊,我看着不太稳妥。我不想你栽了进去,路稍微走歪点,不会有大问题。要是歪过了头,可就掉下去了。” 这是老王和张良明时常酒过三巡后,他拿来收尾警示的话。

    老王眼见张良明的职位越走越高,路子越走越宽,心气也高了起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感受到了张良明豪不自知的危机,曾多次旁敲侧击的警示过他。自打浩浩走失,他们夫妻俩离婚后,老王更加意识到了张良明已经丧失了曾经的分寸,面对误入迷途而不知返的老同学,他曾数次规劝张良明,“良明,家已经散了,再不能丢铁饭碗了。你要离开那个祸害你的女人,红颜祸水就是这样的。信我的,早点和那个女人断得干干净净的,不然,她迟早毁了你。”

    这些话,一向呆愣的老王借着酒劲说了一遍又一遍。张良明深知这个道理,可入了泥潭的人,怎能清清白白的出来。有些人,有些事,就像那纹在身上的刺青,休想轻而易举的刷去。他和那个女人,已经成了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张良明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要栽了,他找上老王帮助他铺了一条后路。这条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放不下的家人。

    这天,他郑重其事地把一个文件袋交到老王的手里,表情从未如此凝重,“老王,我出了事,捅了大篓子。我被人反咬一口,这次真要栽了。怕是在劫难逃,早知这样,当初,我该早点听你劝告的。”

    老王的面色和他的老同学一样凝重,他望着袋子,沉默了半饷,重重的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唉,人啦,不到黄河心不死,当初你就不该啊!一步错步步错,一错再错。有些路,你一步都不能走的。”

    老王的脸,忽地涨红一片。他不说话了,在裤袋子里掏出一个烟盒,抖出一支烟,在张良明的面前深吸了几口,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你看看你,最后得到了啥?家都没了,你还挣那些东西做什么?” 老王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烟,在张良明厚实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烟灰抖落下来,从张良明的肩头掉落在地上。

    这句话撮到了张良明的心里,那双红得混浊的眼睛,几天都没有合上了。此刻充盈的泪水,让他更觉胀痛了,不觉死劲的眨了几下。泪,便像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

    “ 家都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死不足惜,只是心里还有一些放不下的事。” 张良明抬起眼,露出恳求的神情,“老王,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帮我最后一个忙。”

    老王把他快吸尽的烟蒂叼在嘴上,又掏出烟包抽出一支烟点上,直接塞在张良明微微抖动的嘴唇里。他望向张良明脸上那几天没整的糟乱胡子,自己又抽出一支,用嘴上还在冒着火星的烟蒂点燃,缓缓地吸了一口,“兄弟,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达成。”

    “老王,哥,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张良明笑了,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他把烟从嘴里抽出来时,老王看到烟嘴扁了,有清晰的牙印子。

    张良明把文件袋塞到老王的手里,脸上现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微笑,“老王,封在这里面的东西,请你一定要想办法给我交到小兰的手里。我死了不要紧,只是心里放心不下小兰,更放不下我的浩儿。如今我的浩儿下落不明,小兰也联系不上。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只有委托你帮我完成这件事!”

    张良明像交代遗言一样,双手紧紧地抓着老王的肩胛处,眼里透着绝望。

    老王朝着张良明深深地看了一眼,伸手将快燃尽的纸烟从嘴里抽出,既而夹在手指上。他低头看着那一节烟灰还悬在烟头上,便伸出食指弹了弹,烟灰顿时洒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脚上。他顿了顿,抬起头,“良明,坦白从宽,你去自首吧!事情还不到那一步,就还有希望。大不了你从头再来,总比这样坐以待毙好啊!”

    烟灰可以飘散,落在张良明头上的愁云却层层堆积,反而招来了一阵风暴,劈头盖脸的朝着张良明落了下来。张良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满眼无助,“老王啊!我的网已经撒得太宽了,硌在了石头上,再也收不回来了。死了也好,也省了这劳心的折腾。那个女人就算吞了我,也不会满足。我拉着她一起死,才会断得干净,彻底。” 张良明说这话时,不再是凄凄惨惨的神情,透着那么一股狠厉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老王掐灭了烟火,面色严肃起来,对着张良明大声的驳斥,“良明,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能再干傻事了。”

    张良明苦笑几声,双手从额头一路抚过头顶,然后合在后脑勺处,笑了笑,又说,“我都这样了,还能干些什么傻事?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老王这才松了口气,又是一阵好言劝说,“良明啊,事情不到最后不能放弃。你向来圆滑的,这比我强多了,不然你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了这么远。好好想想哪里有可以补的空子,找几个人周旋一下,不定这个坑就跳出来了。以后,金盆洗手,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再不惹那些事就好。”

    张良明的眼里有了光彩,仿佛看到了一条能杀出重围的路。他重重地在老王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满脸感激的对老王说:“哥,我张良明这辈子有你这么一个真真的兄弟也知足了。万一我处理不好,这东西您一定得给我守住。”

    老王呵呵笑了笑,张良明左一声哥,又一声哥,这么一叫,他就担负起这个大哥的职责了。他拍掉飘落在张良明肩膀上的烟灰,满脸慈祥的笑说,“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患难见真情吗?算你还是分得清真假,还有点情义。放心吧!东西在,我在,这件事,我一定妥妥的帮你办好,你就赶紧的先把你的事处理好。”

    张良明耸了耸肩膀,心里踏实。他笑着站起身来,正要离去时,被老王一把抓住了胳膊肘,“兄弟,咱俩好久没有好好的喝一个了。今天,就在家里,没有拘束,咱哥俩好好叙叙旧。”

    老王说完,朝着客厅里的梁翠芝望去,大声吩咐起来:“翠芝啊!你待会儿去市场时,买点酱牛肉来,我们哥俩要好好喝一个。对了,再买点油炸的花生米。再炒个回锅肉,放尖辣椒炒,良明最爱吃这个菜。”

    梁翠芝手里拿着抹布,正在弯着腰擦拭那个老式的电视柜,老王说话时,她顺手关了电视。看着老王一脸高兴的样子,虽然心里嘀咕着酱牛肉老贵的价格,嘴上却笑回道:“好嘞,我一样的都买点。”

    梁翠芝说完,便背对着老王走向客厅的玄关处,她取下她的小提包时,脸就垮了下来。她沉着脸走到楼下,骑着她的小电驴赶往菜市场。

    饭间,张良明和老王推杯换盏,从儿时聊到高中,大学,工作,结婚生子……说到开怀处,两个人就像个大小孩,手舞足蹈起来。说到伤怀处,两人又热泪盈眶。菜凉了,翠芝又拿去加热,这顿饭直吃到晚间灯火通明,人流散去。

    张良明走了,屋内又恢复一贯的安静。老王自顾自的喝着杯里的醒酒茶,梁翠芝则忙着收拾,搞卫生。这顿饭搅动了梁翠芝的心,就像那一池的秋水被丢进了一个大石头,石头沉了,它还是满池的涟漪。梁翠芝擦着饭桌时,瞅着像红脸关公的老王,打探她心里的疑惑,“老王,张良明是出什么事了吧!我咋听着像是贪污腐败,被人举报了?”

    老王打了个响嗝,摸着鼓胀的肚子,对着翠芝,叹了口气,满嘴的酒气喷了出来,惹得梁翠芝嫌弃的缩了缩头。

    “唉!人啊,贪心不足蛇吞象,都是自己害自己啊!你听到了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张良明现在被人查得紧,不定还会有人找我们打探消息。我告诉你呀!你可不要乱说话,别人问起,你只说不知道就不会有麻烦。可记得了?” 老王满脸严肃地瞪大着眼睛盯着梁翠芝,扣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以警示事态的严重性。

    老王背对着梁翠芝缓缓地走向沙发,一面走,一面自顾自的念叨,“人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瞎折腾一番。人这个字,不就左边一撇一生,右边一捺一死,本是最简单的一个字,却这么复杂的人心,过着多么复杂的人生呐!”

    梁翠芝瞧着他一走一崴的矮胖身子,做了一个鬼脸,说鬼脸不如说它又像满脸的不屑。梁翠芝正心想,“都像你啊,呆头呆脑,啥也不争,啥也不抢,只好啥也没有。真是心宽体胖,啥没赚,赚了肉。为了存点钱,我却天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一身肉都贴你身上去了。”

    老王看不见梁翠芝在她背后的鬼脸,径直走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调到当地的新闻频道。才刚看会儿,又吩咐梁翠芝泡了一杯铁观音。他就一边喝着茶,一边盯着本地的新闻频道看,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节目似的。

    梁翠芝丢下手中的拖把,忙又去泡了一杯特意加多了茶味的浓茶递了过来。老王脸上的红潮褪去,面色凝重,两眼直盯着电视画面,连看也不看梁翠芝,就接过了他手中滚烫的茶水,几滴茶水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梁翠芝察觉老王不同往常的慌张,心想,张良明这次闹的事可大了。

    梁翠芝继续拿着拖把满屋子拖,手中的动作不停,心里却想着其它的事,”怪不得当初小兰家里有那么多用不完的东西,各种吃的,喝的,用的,总有人赶着上门送。她曾羡慕得不得了,她可什么都要自己买。和刘小兰出街,她也有购物卡刷,刷不完似的。不过,她倒是跟着蹭了不少便宜。很多时候,都是她跟在小兰后面,让小兰买单。她乐得这样,反正小兰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也不害臊。”

    梁翠芝越这样想,越为自己的生活感到委屈。跟着老王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她还在蹲个破电驴。说老王能力不好吗?她可不觉得,只是她家老王太一板一眼了,更不像张良明那样圆滑,会上下逢迎。

    梁翠芝越觉得委屈时,连做事也没劲,她扔下拖把,恨恨地望向早已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老王。她瞪了他几眼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又去卧室拿了一条毯子给他披上。老王的呼噜声盖过了电视的音频,梁翠芝瞧着他那张又涨红了的大脸,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就在他的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轻轻地脱掉他的鞋子,费力地把老王的两条大腿搬到沙发上。

    “都像你这么老实有什么好,人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我们却冷冷清清,年年月月如此。看看人家盆满钵满,我们还是一个光光的铁饭碗。” 梁翠芝挨着老王的脚,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朝着熟睡的老王一阵嘀咕。

    电视调成了她最喜欢看的古装宫斗剧,她的思绪却已经无法平静。脑袋里反反复复想着张良明的事,想不到他调回市里的短短几年,竟然捞了这么多东西。房子两三套,还有郊区别墅,到底是职位不一样啊!连着刘小兰都跟着风光无限。那些人像个哈巴狗往家里送东西,送购物卡。哪像自己,出门还得捏个算盘子,一点钱抠来抠去。咱老王说能力,可不比张良明差,资历还长个两年呢!只不如张良明那么滑头。一种心里的落差由然而生,她心里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在老王的大腿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唉?老王,你说这个张良明胆儿真够肥的,差不多就行了吧,竟贪得这么无厌?”

    老王又翻了一页书,转头瞪了眼挨着他躺着的妇人,眼睛停留在在书页上,漫不经心的回说,“人啦!咋会知足哦。”

    梁翠芝拉高了身上的被子,向老王又凑近了些:“老王,你说他要翻车了,你们单位,谁最有可能提拔上去?”

    这几天,梁翠芝每天晚上总是拉着老王谈论这些话题,使得老王看书都无法舒心。

    老王转头瞧着梁翠芝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索性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揉了揉眼,也窝进被子里,双手枕在脑后仰头躺着。他望着天花板,用淡漠的语气回说,“不知道,上面自会有安排的。再说,良明这人聪明,不定会想到办法脱身的。”

    梁翠芝想了想,眼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她坐起了身子,忙兴冲冲地说,“老王,我说,整个单位,你的资历也是顶好的了,我看你机会最大。你啊,别一板一眼的,也该学学人家良明的滑头,趁机会,上面多些打点啊!”

    梁翠芝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老王朝着她笑了笑,“呦呵,你倒挺懂那些套路的啊?我打点什么咯,良明那一套,我打小学不来。讨好上面干嘛,我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谁能背里说我个不是?”

    梁翠芝瞪圆了眼睛,拍了拍老王的胸口,“你呀!就是太知足。你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想那些事。升个官不好吗?让我也跟着攀攀高枝。你看,人家刘小兰,多少人巴结着她,赶着送东西呢!”

    “你呀,还是妇人心思,你还羡慕个什么?吃了别人的都要还的,你看,他们要还都还不清了。” 老王不想再和妇人一般见识,又拿起书本回避梁翠芝的话头。

    梁翠芝屁股朝着老王移过去,挤挨着他,拿掉他手上的书,逼着老王不得不又认真的听她说话,“良明他那是引火自焚,贪得无厌。你要是坐上去,可不是他,你有分寸,才不会落到这样地步。我告诉你,赶明儿,你也得多多活动一下,躲在角落里把事做完了也没人知道。你得多多表现一下,这次是机会,别错过了。”

    老王正要打住她的话,她却又俯身凑到老王耳边来了,“赶明儿,我叫我妈在山里搞二十斤山茶油,叫人送了来。你挨个领导送几斤,不定下次就有你的机会了。天上不会掉馅饼的,我们自己得去烙饼,你说是不是?我说你这次得听我的,横竖着机会别丢了。”

    梁翠芝倒像诸葛亮摆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王笑了笑,打了个翻身背对着她。沉默片刻,他叹了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说,“翠芝,咱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里想这些有的没的,不要干落井下石的事情。再说良明是我兄弟,我怎能巴望着他下马呢?唉!高处不胜寒,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随天意去安排吧!”

    说完,他爬起身关了床头灯,背对着梁翠芝,“睡吧,别再想那些糟事。”

    梁翠芝只得也钻进了被子里,不再说话。老王望着窗外的夜空,心里起了阵阵涟漪。自己这些年,做的事可不比张良明少,能力也不在他之下,可就是少了他那一套圆滑世故,始终处于平平庸庸的职员行列。

    有时候,很多东西你不去揭它,它还是原样。可你一旦揭开了,很多东西就慢慢的变了。就像那沉睡在地底下千年万年的不朽尸体,它是见不得光的。也像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旦捅破,就想去看一看,摸一摸了。

    张良明的事,成了老王和梁翠芝这些天茶余饭后总离不开的话题。老王的心里,就像一道石门,被梁翠芝撬开了一条缝,那些粉尘迎风而入。毕竟,真正能抵住诱惑的又有几个呢?更何况,有个枕边人每天都在耳边吹着那一阵风。

    这天,梁翠芝的山茶油托人从乡里弄了来,她早早地为老王写出了单子,让老王去公司逐个打点。老王的手伸进衣兜里,摸着梁翠芝给他写好的名单有些发抖,他很是矛盾,想去又不想去。

    “你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即使你不坐上张良明的位置,公司里不还有其它的机会吗?有总比没的强。那些人收了你的东西,往后心里自然会多想着你的。” 梁翠芝摸准了老王的心思,忙在一旁鼓劲。

    梁翠芝这张嘴就是厉害,老王听她这样一说,换上鞋子,把衣服上下扯了扯,笑逗道:“唉,你呀!猴精。我这职位该给你的,不然你都坐到张良明上面去了。”

    这话说得梁翠芝高兴极了,真像土地爷打哈欠,一溜儿神气。她乐得哈哈笑,忙推着老王出了门。

    梁翠芝一直瞧着老王不见了身影,突然,她心生一计:“张良明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要是我家老王是他,定不得这样的张开血盆大口。即使捞点,也不捞过份了。”

    要是自己再偷着去说点什么,老王定是机会赶着来了。这样想着,她的心就像炒熟的花生,等不及自个儿裂开了。什么仁义,道德,她皆不顾了。她用一大堆理由稀释着自己的罪恶之心:即使我不去告他,他迟早也得下马,不如我去成全了这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换了是他,不定比我还急。我家老王上了位,会是个比他好的官,才不吭那些老百姓……

    如此一番为自己的开脱,她瞬间便没有了什么顾忌。她去了老王的书房,拿起笔写下了张良明的累累罪行。

    老王做着生平第一次做的事情,他的心里忐忑不安,感觉自己做贼心虚似的。他的脑袋里反复播放着梁翠芝的枕边话,他在心里也劝慰着自己:“唉,送点东西有啥呢!翠芝说得对,这是社会现实,该认清现实的。再说,我送点东西,到时候不定能帮上良明说说话。”

    老王这样假想着,心里便坦然释怀,跟着翠芝一步步的开始他的升官计划。只是,他不知道梁翠芝瞒着他的另外一个计划。当然,这个告密的计划,翠芝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告诉他。

    正是梁翠芝的一把火,把张良明烧没了。那团火被引得更大,劈哩叭啦炸得响,张良明再也无处遁形。他下马了,老王走马上任,梁翠芝的官太太梦落在了她亲手一针一线编制的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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