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我步履缓缓,走进那片灰霾重重的地带。血红挺拔的参天大树过于抢眼,仿佛遮蔽了整个天空。早有察觉,那人却始终负手,所幸稀薄的光芒把他的背影暴露无遗。可我依然无法分辨此时究竟是黄昏,抑或黎明。
在这里,呼吸都变得显而易见,死一般的寂静让我难以适从。“你会觉得失望么?”我打破了沉默,“还是恰好如你所愿?”
回答我的依然是极致的静籁,甚至让我怀疑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
执念成殇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假若是我,无论对方问我多愚昧无知的问题,我都会为之解答。”
“可这世上不是很多人都对你置若罔闻么?”
“我不在乎”我故作浅笑泯恩仇,“世事不正如这浮云般漂浮不定吗?人生短暂若花,只是区别在于其凋谢与绽放罢了。”
“还有流转。”
“你还真是不动如山呢。”
我环顾四周,“这风水还不够妙,藏风纳水功效不给力呀。”
“水利万物而不争,泽万物而几于道。生于天,死于地,每一滴雨都有其韵味,身虽同,道却不同。春雨润物无声。暴雨将至,山不动,雨不来,无雨而有势。秋雨零散乱心,孤独萧瑟。天寒雨凝,未遂成冰,半雨半冰。寒致则砚冰,万物归藏。至风驰电掣,倾天泄地,雷霆作伴,杀雨滔天。你更喜欢哪一种?”
执念成殇“如果有选择,我选择生于大地,战于苍天,逆天伐苍的逆雨。”
沉默许久,他回道:“为何?”
“我知道有一个故事,里面有三个人。家道不济的车夫启程去远方,他的车子载着两个人,一个生死不明人和一个沉睡已久的人。车夫依靠则人力赶路,步履沉重。他想,那个地方或许可以拯救那个生死不明的人。后来车夫下定决心到达目的地。他走进了沙漠,水不多,他无时不刻不感到口干舌燥;燥热的环境让他夜寝难安。这时候他越发感觉不安,他踌躇着是否要继续前行。转念一想自己一直都在失败,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成功。
执念成殇走出沙漠,秋意萧瑟,凛冬初至。风呼呼地撕裂着大地,远处喇叭声裂,一群披穿白色丧服的送殡队伍缓缓地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前进着。“又是一人……”,车夫感到悲哀。换作从前车夫或许会前去为死者默哀,然而长途跋涉下来,车夫早已泯灭了好奇心。车夫压制心中的不安,继续前行。此时他穿行在一片丛林中,漆黑诡异的树影倒映在狭小的径道,走过千山万水的车夫不免感到一丝的心寒。车夫很诧异,明明这段路要比沙漠好走,但是他却隐隐感觉倦怠。“或许是错觉吧。”车夫自我安慰,可惜一不留神,车夫便被跟前的大石绊倒,晕阙过去。
车夫脑海中渐渐传来了悲穆的乐声,睁开眼睛,一张张祭祀白纸飘落在他脸上。车夫看着送殡队伍,看着物是人非,开着林中叶落叶散,一阵阵酸楚油然而生。车夫寒冷干枯的脸划过一滴滴温暖,他已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猛烈的风还是有异物吹进眼睛。车夫默默地跟着送殡队伍。可惜他背上的沉重让他无法追上队伍,他只好看着队伍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车夫可否因此迷路?”他的提问让我的喉咙得到了短暂的歇息。
“谁知道呢。车夫每日除了赶路,休整之外,只做一件事。画地图。他将他毕生所知都画入地图中,辅以必要标注。随着地图的不断完善,藉以此图,车夫有信心抵达目的地,可是他开始怀疑他所行意义何在,这种念想犹如宿虫驻进他的内心。一直以来他的疲倦大多是因为身体的累倦,可是现在他感受到了心灵的累怠与孤独。回首前尘,都只是孤身一人,所遇之人,所见之物,都只是命中的过客。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这种感觉,却不曾察觉?
或许是上天也想给车夫一丝安慰。车夫终于看到了路标。车夫参照地图,车夫明确了了方向,打算破釜沉舟,但是仍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他看着路标上前人刻下鼓励后人的文字:“心之所愿,无所不至。”不禁燃起了了斗志。车夫不知疲倦地奋力拉动着车具,两侧的齿轮转动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他第一次感觉不到车具的负重,仿佛超越了时空的界限。人与车风驰电掣,目的地逐渐放大,他感到一路跋涉也远远抵不过此时的疾速奔越。
终于,终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他停下了脚步。车夫早已知道没有没有水资源了。他将车上濒死之人抱下草地,精心为他活动胫骨肌肉。从前为了节约水,他都计算好体积喂以濒死之人。他想,这次他不必吝惜了……”
“何必呢?”我听出了他语中的的伤感。
“是啊。车夫本可以像以往那般赶路,到达目的地,救醒濒死之人。我想,大概是车夫真正累了吧。心灵的蛀虫最为可怕,甚至可以吞噬一个人的灵魂。车夫身体累了,睡一觉,可以恢复;但是,他精神累了,又何曾得到回复?依我之见,车夫的命运在丛林中摔倒的一刻就注定了,叶转叶变,尘落心死。或许,车夫那时候也理解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能改变的事情很局限……”我陷入了沉默。
“故事还有一半吧?”
“故事的另一半起于濒死之人的苏醒。于混沌中醒来,他爬向一旁的车夫,想要叫醒他。车夫没有反应,冰凉的触感让他明白车夫并非装睡。依然他贴近车夫的胸口,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静静地坐在车夫旁边,回想起了车夫曾经在他昏死之时说的话。‘只要我一息尚存,我便拯救你于无尽地狱之中。’车夫完成了诺言,然而他却不知道车夫真正想要去往何方,获得何物,完成何事。他搜了一遍车夫的物品,除了必需物,只有一封手信以及一张几乎看不懂的图。分析许久,他知道了附近的位置以及车夫大致的路线。
他思虑着未来。他找到一堆木柴,谨慎地敲磨火石。黄昏燃起的烈令大地显得更像是照耀在黎明曙光之中。破晓的光辉刚刚划破天际,烈火所焚之处才只余死灰一片。守了一夜,他去把车夫的骨灰收集起来,无意中发现一粒赤红珠子。整顿一番后,他离开了此地。于他而言,这里意义甚微。拿着地图,他一脸茫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他从车夫的手信中看出了他想去的一些地方以及推荐他去的地方。他瞎走很久,找到一处自认为不会再次被自己发现的地方,把已死之人埋葬下去。之后再次无目的瞎走许久,拿出地图,开始旅途。少了一个人的重量,感觉轻松不少。他沿着车夫推荐的路线前行,但是抵达目的地之后并未感到获得如期的收获。兴许为了乐趣,他开始自由探索。他不理解为何车夫闭着双眼依然能对路线了如指掌。”
“故事还没完吧,已死的人你还没介绍呢。”
“据说,故事中的他也不知道。长期的沉睡让他忘却了许多事。抑或,那人的死亡发生在他沉睡期间。说了这么多,我咋不口渴呢?”我停顿了片刻,“他们三个人出自同一个地方。在最开始的城堡里,他们像很多普通人一样过着正常的生活。但是命运总爱开玩笑。在某一天,城堡失火崩塌了。他从火灾之中逃亡,由于吸入大量的烟雾不幸陷入沉睡之中。那时候已死之人还未死去,我暂且称他为l。车夫和l带着他逃离城堡。在他印象中,l善良纯真,本该和城堡里其它普通孩子一样平凡快乐地成长,可是他注定要流落。他们为了生存,带着仅存的粮食去往另外的城邦。过着陌生的异乡生活。后来,他们听说原来的城堡重新修缮了。他们再次回去故乡,奈何早已物是人非。一场大火可以改变很多。当年的小玩伴许多已经不认识他们,即便还有印象,已然形同路人。他们很无奈。
心若无处安放,到哪里都是异乡。l打算留下了,而车夫打算去别的地方寻找能让他和平安详的地方。而他则回到之前的城邦。分道扬镳后,l在城堡中独自生活。而车夫一直在寻找。某一天,城堡崩塌了,l因此西去。车夫赶回城堡,在废墟的边缘发现了l。车夫把l整理好放上车,去城邦寻找他。
城邦里的他不幸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奄奄一息。于是车夫带着他们开始了旅程。这就是故事的背景。”
“这么说车夫还是挺累的。”
“是啊,执念有时候是负担。车夫是个悲剧人物。经历无数失败,到最后成功触手可及,他却选择了放弃。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车夫一路的探索,尽其毕生之力制出的影响到了他。车夫最后能够抵达目的地,靠的是他的图。认知越多,越会发现自己认知的少。他的图未尝不困扰他。一个人所形成的认知规律最终还是会反作用于本身,让其遵守。”
“或许,这就是车夫想要的结果……”
“我也曾这样想过。毕竟故事后期最后一人的行径始终车夫的预算范围内。那么他的使命究竟是什么?是继承车夫遗愿还是探寻他存在的意义?” 此时的他缓缓转过头凝视着我,我有点惊讶,可我依然看不清他的容貌,“既然故事是开放式结局,何不把它写得更好?”
滴答,滴答,滴答......
我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有道理,我们还……”
没等我说完,眼前闪出无数道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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