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是在姥姥家长大的。
六岁那年,爸妈把我送到姥姥家上学前班,刚开始都怕我不适应,结果我很快就和后院邻居家的姐弟俩混熟了,丝毫没有想家的感觉,在姥姥家开始了如鱼得水的生活。
姥爷是村子里极少数有文化有见识的老年人,写的一手好的软笔字,姥姥是一个既勤劳还爱干净的老太太,四个儿女都不在身边,我妈和我老姨都在距离姥姥家十多公里的地方居住,两个舅舅,一个在部队当兵,一个是当时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毕业后在市里做工程师,所以姥姥姥爷非常欢迎我的到来。
姥姥家住的村子不是很大,但是却是一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城,村民集中居住的地方方方正正,最北面一直都保留着最古老的青砖城墙。姥姥家在村子的最东面,三间大瓦房,外观很漂亮,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和一个很大菜园,我一直觉得姥姥和姥爷是很有情趣很会生活的人,他们把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各区域分割的十分合理,园子里除了蔬菜,还有樱桃,沙果,桃子等几种果树,而且大门外就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小河,这条河是东北边的稻田灌溉水形成的,别人家都是很随便的铺了几块石头,姥爷却将两边加固并在上面搭了一块水泥板,形成了一个小桥,并在桥的一端一左一右栽了两棵大榆树,所以整体看上去,姥姥家出了大门过个小桥才是宽宽的马路,跟周边的邻居相比,姥姥家绝对是最显眼的。
因为我很适应在姥姥家的生活,于是读完学前班就顺理成章的留下读小学,后院的小伙伴和我同年级同班,那几年,我们天天搭伴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姥姥家离学校很近,在家里就能听到学校的铃声,走路五六分钟就能到,但要路过一个很大的上坡,有时来不及了,我们几个就会疯狂的奔跑,到了学校呼哧呼哧的喘气,那时特别讨厌那个大坡,感觉因为它多走了很多路。
姥姥家门前的路很宽,沿着路向南走,路过三个鱼塘,就能到南边的国道上,向北走的话过了城墙是成片的水稻和玉米,路越来窄,我们基本都不去北边。村子的西边有一条大河,以前那就是边界了,后来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就有许多人在河的对岸盖房子居住,我有好几个同学住在那边,但是我很少去玩,因为我觉得实在是太远了。
我们学校很大,村子里有二三百个学生,学校有一个很大的操场,有一个大的水泥做的主席台,每年开学或者运动会时,学校领导就在台子上就坐,讲话发奖,我们也将能登上主席台作为最大的荣誉。因为离学校近,有时放学后或者周末,我们会爬大门或着跳围墙进学校玩耍,学校里的单杠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高了,我往往会在最低的双杠上流连很长时间。有时同学多了,玩着玩着就忘记吃饭很晚都不回家,还是姥姥去学校隔着围墙喊回家的。
我在姥姥家度过了我的小学生涯,初中时回到父母身边读书,姥姥姥爷也在我上初中的那年搬到了市里的舅舅家,并把村子里的房子卖给了熟人。从那里以后的若干年里,我因为上学工作离开了家,也就基本没有机会回去看看,而我的姥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还在怀念那个过去的家,后悔把房子卖掉。
前段时间,我儿时的闺蜜,姥姥家后院的那个小伙伴终于告别了单身,外地的婚礼没有参加成,她回到娘家办喜事时我迫不及待的赶去参加。再次回到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我忽然发现,好多东西跟我记忆中的不一样了,路还是那条路没有什么变化,但记忆中很宽阔的路如今看来却是很小的一条路,那三个记忆中很大的鱼塘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三个很小的水坑,从姥姥家走到西边河对岸的同学家也不过很短的距离。喜事就在小伙伴的家里举办,我站在她家的院子里望着原来姥姥家的后窗,我才发现,两家的距离如此的近,那个记忆中小伙伴家拉开两家距离的大菜园也不过就三四米长。打过招呼,我急忙出了院子,来到小时候生活了七年的家门口,那一刻我心里无比激动,终于回来了!我发现除了房子旧了一些,其它的都没变化,还是原来的格局,但是我却明显的感觉到不一样了,院子变小了,园子里的果树也没记忆中的多了,还有门前的小河,我记得水流很大,很清澈,现在也变得又小又浑浊,至于那两棵大榆树也不再是记忆中枝繁叶茂的样子了,说不清原因心中有些难受,眼睛也有着湿润,我站了一会还是转过了身,正巧有小学同学出来找我,看到我的样子说反正都认识,打个招呼进去看看吧。我想了想说,算了吧,不看了,我们去学校看看吧!
去学校还是那条路,但是记忆中那个很大坡如果看来却并不是很大,我们几步就走了上来,我当时就说,我记得这个坡很大啊!同学笑了,说一直都这样,没变过。学校盖了新的教室,推掉了那个水泥主席台,操场变大了,可在我看来,这改变后的操场远没有我记忆中的大,我小时候翻过的围墙其实也就一米多高,那个我一直没敢挑战的单杠还没有我们小区健身小广场的高!
我惊讶于我所见到的一切,我感觉好多东西都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我长大了,我所看到的才是事物原本的样子,那些小时候看起来很大很高很远很困难的,在成人的世界中原本就是很正常很简单的。但我不喜欢这些变化,我觉得这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我怀念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我怀念那些美好的记忆。
参加完儿时伙伴的喜宴,我回到家,姥爷正在睡觉。姥姥离开后,姥爷一直生活在我家,看到姥爷熟睡的样子,我忽然间感到无比悲伤,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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