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杨荣春雪(十三)
徐志海
来人正是杨长海,他被两个健壮的高个子警察拖着。走到杨龙卿这儿的时候,他只告诉他,看好他干娘照顾好他干女儿。至于王寡妇他只字没提。
语毕,杨龙卿抓着监狱牢房的铁门,叫道:“大哥!大哥!”杨长海没有回头,只顾慢悠悠的往前走。
一股股锥心刺骨的风,吹的人心失去平衡。杨长海带着手铐脚链,摇摇欲坠,似乎监狱里的轻风能够吹走他的骨头和他的一世傲气。世事无常,他一霸终身,却最终没有完成给予王寡妇一场盛大的婚礼晚宴。遗憾的是,还留给了兄弟一个最终的托孤遗嘱。
三月过后,杨龙卿出狱。时间来到了五黄六月。在一个崭新的早晨,明媚的天空把出狱的人洗礼的犹如出淤泥的莲藕。
杨龙卿,他绰绰玉立。这时春雪已化,地造干涸,空气并不干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白牙塘找寻老婶子和哑巴母女。可是到了白牙塘,就遇到了李海英这个接生婆。她说老婶子三月前听说儿子被害,干儿子住了监狱,经受不住双重打击,撒手人寰了。一个叫德全的,带着哑巴跟哑巴生的娃,不知道去哪里去了。
杨龙卿拜别接生婆,就来到逍遥镇上,王寡妇已经不再买包子馒头了。他敲推王寡妇的店门进来,屋子里没人,然而开水壶还在地炉子上呼呼地烧着。他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顺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白河桥烟吸着。
不一会王寡妇从门外回来,杨龙卿看到她,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嫂子!我出来啦!”
这时王寡妇穿着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了,她粗布衣衫。脸上略带笑容,见到杨龙卿犹如见到了亲弟弟一般,欣喜道:“兄弟,你出来了。过两天,我去叫德全和哑巴过来,炒几个菜,我们坐坐。”
她语气平静声音轻和,似乎看透红尘,却又埋在心底,有些许遗憾又不想说忧愁。
“嫂子,你知道德全在哪?”杨龙卿显得很惊喜,同时心里又很惊奇。
“是的!他不经常来,怕警察局的人来捉拿他。他跟哑巴还有杨长…………你杨哥他干女儿,在西山窝里,破窑洞里生活。”
王寡妇有意不说杨长海的名字,似乎一提起他,就会触动到她的伤心之处一样。
“西山窝里,那里常年累月冰雪不融化,他们受的…………!好,我现在就去找他。”杨龙卿瞬间变得斩钉截铁,又快人快语起来。
然而王寡妇却犹豫起来,她说道:“现在是大白天,算了,应该没事吧。你去吧。反正德全也没有参加过杨村杀人放火的事,再说警察局这么长时间也没有通缉过他,他的出入走动应该没事。嗯!你去吧,去之前,你再给他们带些苞谷糁、花生米,香油,白馍,过去。”
“好!”
“这些我都准备好了,你拿去就是。”王寡妇说着,就去里屋抽屉里翻腾去了。
不一会东西拿出来,摆在杨龙卿的面前,说,“我也就这么多了,自从我不做生意,生活上也就紧巴巴的了。下个月,我也没吃的了,你们得找个正经的活干干,混口饭吃吧。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口快心直,你勿怪!”
“嫂子,我也看出来你也不容易。我们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去找活干。”
“兄弟,你勿怪!”王寡妇咬咬嘴唇继续轻和解释道:“你杨哥和我露水夫妻一场,以后有难处,你们还可以来,我还可以帮助。”
“嗯!我知道!我明天就给德全说,叫他出来,找个正经活,干干。好好过生活。”
“好!这样也好。这样你们兄弟才算走上了正途!”王寡妇脸上欣慰嘴,角含笑。
杨龙卿心名眼亮,他已经不是那个能掐会算的杨半仙了,他要改过自新,从新做人,所以他真诚的回答着,并点头称是。
他别过嫂子,到得西山窝窑洞里。看见久别重逢的兄弟德全,高兴的跳起来。还没等他说话,德全就叫起来:“哎呀!兄弟,你可出来了!”
德全开心的笑啊,嘴角犹如张开了的荷花,迎风招展,滋润极了。
“是啊!没想到我还活着,我这次出来,算是九死一生,我要从新做人!包括你,兄弟,你也要从新做人从新开始!”
“半,半仙,杨龙卿,你变了!”德全眨巴着眼睛,感觉到很惊异。时时不忘最初的寻报私仇想法,在心里顿时凝至。
“没错!我是变了,我变得友好了!善良了,不说脏话了。我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我要去镇上找活干,哪怕是扒坷垃捡鸡屎粪都行!”
他迎风招展,气宇轩朗,虽然胡子拉碴的,但是心里是明朗的,被开拓过的。
德全看着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不一样的曙光,似乎感染到自己,他突然茅塞顿开,说道:“好!我从今往后改邪归正!做一个不打架不惹事的好人。”
“唉,这就对了。德全啊,以后你也别管我叫半仙了,我也不唤你宝珠了,就当以前的我俩都死了。现在我们是全新的自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好好过,你说中不中。”
“中!哥,我听你的。小的时候我喜欢练武功,打的是小洪拳,最后跟着杨哥保护他,以后我从新做人,这小洪拳我也不练了。”
“小洪拳还练着,留着以后教…………”
杨龙卿说着话,四下里张望着,眼睛里寻觅着杨长海的干闺女。
他说:“干闺女呢?”
“哦!干闺女在这呢?”
德全说着,解开自己身上的棉大衣,拿出包裹的很严实的女婴来。只见这个女婴被包裹的很紧很紧的,生怕她被冻着。同时她的脸上被晶莹剔透的汗滴浸湿,玲珑的小脸蛋完美无疑。
“这个小女片最近瘦了,她不好好吃饭,给她和奶粉也不好好喝。”德全忧愁的说。
“哦,她叫啥,起名字某!”杨龙卿问道。
“叫小女片,这算是名字吧。我起的。”德全脸上洋溢着惬意的表情。
“小女片,不算大名,只能算个小名。我给她起个大名!”
“好啊好啊!我是个马大哈,木读过书,不如你!”德全自嘲道,“我起名不中,你给她起个好些。”
“嗯!”
杨龙卿仰起头,看着西山窝上的日头光芒万丈,然而西山窝里这里却冰冷刺骨,回想三月前阳春三月的天气却下着大雪,冷的让人直哆嗦。小女片他爹瞎子为了她出生时,有吃有喝不被冻死饿死,寒酸到吃黑瓦碗馍又到被逼无奈住庙上,后被仨丫娃毒死,奶奶气不过,也一命呜呼。哑巴妈疯癫,唯独她健康的活着,真是老天爷保佑。他干爹杀人放火被枪毙,但是却没孬熊过,倒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他干爹大喜大悲,一生传奇,不输草莽英雄之名。此女的出生,犹如腊月天气里端庄无邪的红梅,她呱呱落地的瞬间,虽然痛失三位亲人,物质精神缺乏的年代,她能够存活下来,真是一个不得不说的奇迹。她的出生终究带着痛失亲人的悲剧之情,这悲剧会给她的以后人生带来悲心情调,希望她在我们的手里像缤纷荣芬的木槿花一样轩朗绚丽。
想到这里,他说:“小女片他干爹地下有知,能够看到她茁壮成材,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纯洁懂事以后,嫁个金龟婿,那该会有多高兴多开心啊。哎!”
他想到自己还没有成家说媳妇,如果带着个孩子找活干不方便,于是皱起眉,愁容惨淡起来。
“没事!叹啥气哩,小女片以后我养!”德全看出了他的心思稠,于是笃定的说。
杨龙卿一听,显得不好意思,因为自己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人,属于执拗多变得心里,所以私心太重,自认为亲手扶养小女片不堪重任。
他不敢直视本心就憨厚老实的德全,然而德全虔诚笃定的眼神直视着他,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说:“哥,这个小女片我挺稀罕的,老天爷的造化,让我养活她的。”
“哎!中吧!人生就一个坏皮囊,吃喝玩乐,逍遥快活。早死晚死都一样,人世再好再华丽,也不过水中花镜中月而已。”
杨龙卿自我原谅,又自我安慰道:“李白一生逍遥漂泊,有一首诗叫《咏槿》
园花笑芳年,池草艳春色。
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
芬荣何夭促,零落在瞬息。
岂若琼树枝,终岁长翕赩。
就给她取名叫,杨芬荣。意思就是说我们寄语她像木槿花一样芬芳荣耀。”
德全虽然不懂“芬荣”是啥意思,但是一听开心的笑了,“好,叫芬荣好,听着就像个女娃娃的名字。杨芬荣,这个名字中,起的好!”
杨龙卿如释负重,欣慰的大笑,又自嘲道:“人生在世聪明一世不如糊涂一世。吃好,喝好,过好,才是福气。”
“呵呵,不是是球!哥,我是个大老粗,我说个媳妇就说,不能说就这,把芬荣养活大,打光棍算了。你懂文化,有知识,你还能说来个好媳妇。”
德全劝解着杨龙卿,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杨龙卿此时眼眸晶亮,眶中含泪,“弟啊!不是我狠心,我好好从良找个媳妇生个娃,过完下半生,算了。”
德全憨厚无邪的笑着说:“中,中啊,哥,你去说媳妇,我来看芬荣,就这么说呀,我怪稀罕她哩。”
“好吧!”杨龙卿叹口气说:“你还记得郭庄夏瘸子不?”
“记得!咋了?”
“夏瘸子他闺女,老幺妹,以前对我有意思,我准备去找她去!”
“哦!你鳖娃是有备而来的!”德全天真可爱的笑了。他笑的呵呵的,犹如冷空气里的暖宝宝。
“唉!哈哈!你说话是说话,咋又带把把啦,你真是屡教不改呀!你!”杨龙卿一边责怪,一边也开心的大笑起来。
“哈哈,哥,我土匪气息太重,改不了了!”说着笑着,用手用力的抠抠脑袋。他的头发浓密,胡子拉碴的,从他的手指缝隙间飞出许多小沫沫。
“哎呀,老弟,你头上都长虱(音shai)了!”
“不是是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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