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杨荣春雪(八)
徐志海
来者正是仨丫娃,他身边跟着个一米六一米七的家伙。狗腿子会起哄,关键时候他还得意洋洋。
只见他笑嘻嘻的看着仨丫娃在这里使厉害,也不劝劝。
狗腿子貌若日本兵的二狗子,他是本村的,他整天跟在仨丫娃的身子后面。此时,眼看着仨丫娃挥舞着雪亮的劈柴刀,一会架到老婶子的脖子上,一会又架到瞎子的脖子上,嘴里骂骂咧咧的。
他说:“都他妈的给我作死哩,没他妈我的同意,你们都住进来了,坏了老子的规矩,挡了老子的财路,老子一个一个的把你们杀喽,你们信不?”
这都是啥年代了,还杀人?
二狗子,终于看不下去了,说道:“三哥,咱们来是为了金剪子的事,不是来杀人的!”
“我管他妈是谁,什么他妈金剪子,都是他妈骗人的,老子的庙,老子等着收香火钱呢,让他们这帮穷光蛋住上了,谁还他妈来这儿上香上供,从现在起赶紧给我搬走,”说着,藐视着瞎子和老婶子,叫嚣道:“快!马上!”
仨丫娃很猖狂,瞎子一家住在这个庙里似乎是被拔了他家祖坟一样。他手里的柴刀,是瞎子前几天在井池上用力磨的贼亮贼亮的劈柴刀,可这时正架在瞎子的脖子上。
如此的欺负人,瞎子怎能不憋火不委屈呢?
只见瞎子欲要用手去拍打脖子上的砍柴刀,仨丫娃却使劲的往他脖子上摁。嘴里还说着:“你他妈的跟我动一下,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瞎子哎!我哩娃啊!你可别,可别动,可别动!动!咱家,就,就,你一根独苗啊!可别动!”老婶子才刚醒过来劲,才看清楚他们是干啥的了,所以心有余悸,激动的要爬起来,可是怎么也动弹不得,一动身子就疼,她双手捂住腰,喘不过来气,以至于说话的声音也变的高调尖锐,且起伏不定起来。
老婶子话音刚落,奋力一个箭步,就跑到了仨丫娃身旁,说道:“这个,娃啊,我是瞎子他娘,我们都是可怜人,没欺负过人,也不会欺负人,这不,前天下大雪,我们哑巴生了个闺女,没办法才住在庙上的,我家在村西头,这两天雪大,把我家主房椽子压折了,没办法在这庙上借宿几天。不信你问他?”说着就要去掐他的咽喉,他却把砍刀对着老婶子,说:“呦!他妈的,还挺麻利!给我坐墙角去。”说着就咳嗦着老婶子,赶快去。
“快,给我蹲墙角去。”
老婶子其实,是想夺他手里的砍刀,他以为是要掐他的喉咙,他吓了一跳,心里骂道:真他妈大意!
老婶子一步三回头的,蹒跚着走到墙角,还在解释:“娃啊!你不信你问他!”
“谁是你娃?”仨丫娃对着瞎子努了下嘴,说:“努!那是你娃,老瞎子,你娃在那呐!”说着声音尖锐起来。
其实,这个他就是本村的狗腿子,外号二流子、二狗子都是他。
二狗子奸笑道:“婶子,我都十天半月没回来了,我不知道!这大雪天的,你们哪不好去,非要来庙上住,不吉利呀!”
“哦,…………你不知道啊?走,现在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婶子是个苦口婆心的人,说着需要起身。
“去你妈的,别他妈的跟我绕弯子,你个老东西,我他妈弄死你!”仨丫娃不分老小的骂,骂的还死难听。
接着就是一脚,把七十多岁的老婶子踢倒在地。老婶子爬在地上欲起没起来。
瞎子见状欲要弯腰搀扶她娘,恰巧反念一想,对着仨丫娃一把抓过柴刀,用刀背反砍着仨丫娃,说:“你妈,老虎不发威,你他妈的给我当病猫哇!告诉你,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现在都要了你的狗命,你听见没,狗日哩。”说着,眼的余光看向趴在地上的娘。
娘痉挛着,趴在地上,语气轻微的说:“儿啊,我没事”。
瞎子挟持着仨丫娃不得动弹,歇斯里底得冲狗腿子叫道:“二狗子,给我娘拉起来,看看严重不!”说着,弧口用劲,刀背连剁两下,怒道:“我砍死你!砍死你个狗日的!光欺负老实人,你自瞅瞅你长的啥样,还出来到土匪!”
仨丫娃被顶到洗脸盆跟前,水里面尖嘴猴腮,像猴像麻雀,就是不像人,或者说人模狗样的。
仨丫娃一下子懵了,感觉自己要死了,吓的头缩着,惊道:“别呀!我刚才给你们闹着玩的!爹呀!爷呀,你放过我吧!”
“噗通”一声,他跪在地上直磕头。同时洗脸盆水也堪了,撒拉一地的冰凌水,似是一地的亮光,照射着众生的丑恶。
“哐啷”一声闷响,砍刀也掉在地上了。
瞎子弯腰去搀扶她娘,他娘嘴里吃了一地凉灰,牙齿早己经掉光,激动的话音又止。
喘口气后,老婶子说:“瞎子,走哇咱们收拾收拾回家吧。”有气无力的样子,瞎子看着心寒。他想着闺女刚出生不到三天,大喜的日子,要被逼着搬家。眼看老娘七十多岁的人了,不顺着,母亲更心寒,罢罢罢,谁叫咱是穷光蛋,木钱人,老实人不欺负师傅谁?
“算了,答应我吧!”老婶子望眼欲穿,看透红尘。
“唉!唉!好!好!可是,咱回去咋住呀!房子都被这大雪压塌方了。咋住呀?”瞎子抱怨,似是没抱怨。
正在踌躇间,火炉旁,铺子上,被窝里的女婴哭泣了。她尖锐的哭叫,似是呼喊:我饿了,我饿了。
他们都静止的且精致的唯有这母婴的哭声。
“呵!他妈的,这小杂种还哭起来啦!妈的,老子来瞅瞅。”
仨丫娃趁瞎子去搀扶他娘的时候,一溜烟的捡起柴刀,站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瞎子一听这个魔头这么说,赶紧去抢路。谁知,没抢过仨丫娃。
仨丫娃稳稳的站在瞎子要夺路的前面,说道:“老子就是看看,你慌个甚,老子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
“你鳖娃要干啥?要干啥?”瞎子声嘶力歇的骂道!
“别他妈给我嚷嚷,我就是看看,老子心里好奇,瞅瞅,行不!不行?切!量你也不敢不行。”说着,手里掂量掂量砍刀。
“不行!那是我闺女!”瞎子咆哮着,要跑过去抱孩子。老婶子也要夺路去,她似乎精神了点。
只见,一个影子闪过,哑巴窜了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嘴里吱吱喔喔的。她手忙脚乱,只知道抱孩子,不知道给她保暖。
此时一个白嫩的光屁股娃,在哑巴怀里踢跳着。上身穿着一个小花棉袄,头发不多,稀疏,哭嚎着似干涸的小鹿。
仨丫娃一脸惊奇,点头称赞,“你们自瞅瞅,人家哑巴,还是母女连心呐!”
此时,他尖冠的头型,不高不矮的身材,行有风站如松。手握砍菜刀,扛在肩膀上,自以为自己是绿林好汉。惊慌失措已经换为坦然自若,他装腔作势说道:“老子是梁山第一百零九位好汉,老子最佩服有骨气的人,像哑巴,别看长的让我看着恶心,唉,人有骨气,就是我仨丫娃佩服的对象。这叫虎口夺子!老子,给她树个大拇指!今天老子说一不二,老子长这么大没见过孩子,今个我他妈说看看,就是看看!唉,不会动她一根毫毛!”
“二狗子,去,把那女抱过来,我瞅瞅!”
“我不敢呀!”二狗子斜眼看看,手指指,小声说:“你看看那哑巴那样子,跟母夜叉还恶。我不敢去。”
“嗨!啥样!不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嘛!”说着,他自己走到哑巴身后,把脸凑到女婴面前。
只见这个女婴,踢跳的小脚丫子红溜溜的,脸蛋白嫩嫩的,小嘴唇红扑扑的,哭嚎的眼泪挂在脸庞,像个透明发光的瓷器,脖子里滴流的眼泪,弄得水浸浸的。
“哎呦!我的瞎子娃啊,你鳖娃还怪有福气。弄球真好个妮!这是不是你生的,看着他妈不像?狗日的,还他妈怪有福气?嗯!真好!”
瞎子这个时候已经气的直喘气直跺脚,他生怕仨丫娃这个魔头,把他女儿抱跑。于是,叫道:“哑巴,把娃抱好。”说着,就欲要过来对着仨丫娃拳打脚踢。
仨丫娃一刀比划出来,瞎子可就老实了。他知道这个砍柴刀被自己磨的锋利锋利的,原本哑巴在外边劈柴,仨丫娃气势汹汹的来了,一受惊,她手里的砍柴刀掉在地上,被仨丫娃捡起来,掂量在手里,东看看,西看看,还说,真是个好东西。
仨丫娃他有绿林好汉的脾性,他虽然顽劣、无赖,但说一不二。所以他没有动任何人一根毫毛。仅仅只踢了老婶子一脚。他有人性,自感觉到不该踢老人,于是抱拳作揖,说道:“老大娘,刚才老子多有得罪,请原谅!”
“你说原谅就原谅!”瞎子不依不饶叫嚣道。
“别他妈不识抬举,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你是谁呀!老子是这一代的主,这一代都是老子说了算,老子今个来是为了白牙爷爷那把金剪子来的,要不是你们在这住着,挡了老子的发财之路,你们这一住,金剪子没了,没人来烧香拜佛了。财路没了,所以说,现在、马上都给我卷铺盖走人,快。老子刚才说只是看看,心情高兴,等一会老子要改变主意了,就不是看看那么简单了。还有哦,一会收拾好了,把你们这几天烧的柴火、灰坛子,烂铺陈、烂套子,都给我拿走,收拾干净了,我看着舒坦。”
说着,把柴刀扔了过去,刚好扔在瞎子和他娘跟前。
“拿上你的柴刀,给我滚回去!哼!都他妈穷成啥啦,跟他妈我抢财路。滚!”他嚣张跋扈,趾高气扬。
老婶子心肠软,嘴里咕叨着,早已经从哑巴手里抱了孩子,一边哄着孩子喝面水一边说,“走把,瞎子。胳膊拗不过大腿,谁叫咱们是老实人呢?”
“咋!老实人就得受欺负!”瞎子本来是不屈的,现在却变的脊梁骨怂起来了。
“老实人被欺负是常有的事,这么多年,娘不都过来了吗?”老婶子平心静气的说。
“哎呦!快收拾收拾回家吧!别,别在这煽情了!”二狗子幸灾乐祸极了。
“狗日的,狗腿子!”瞎子咬着牙,愤恨的突然捡起柴刀就窜跳起来,飞快的把砍刀架在二狗子脖子上,“我今个杀了你为民除害!”
“唉!唉!你可别乱来!”
顿时场面变得骚动起来,二狗子哭丧着脸,却被瞎子撸着脖子,刀架在面前,吓得他腿直哆嗦。
瞎子用刀刃直逼着他的脖子,并且使劲的把刀口往下压,说道:“留你这鳖娃坏良人。”
“三哥,救我呀!瞎子个鳖娃,我看他是要来真格的。”
“歹!别他妈给我来真格的哦!你他妈吓唬谁呢?”说着,“呲唥”一声,仨丫娃从怀里掏出一把带壳的小匕首,说道:“我他妈也有,谁怕谁呀!”
“妈的,我叫你们给我欺负成啥样,现在我先剁他,再剁你,啊,…………”
一声长啸似是时空凝至,惹得老婶子慌忙连叫:“我的儿啊,你千万别干傻事啊!”
“啊!杀人了,杀人了!我死了,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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