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杨荣春雪(十二)春雪之图
徐志海
王寡妇哭嚎着,叫道,“杨长海,你给我起来!杨长海,你他妈的不准死!你给我活着!”
她毕竟被警察抓着,动弹不得,只能以哭骂来唤醒他心爱的那个男人。可是她的这个男人已经躺倒在地上,是死是活自己还不知道。想想他魁梧的身子,厚实的嘴唇,有力的臂膀,宽阔的胸膛,结实的大腿,矫健的步伐,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杨长海,你他妈的是个爷们给我站起来。”说着,王寡妇使出浑身的力气,挣脱警察们的手腕,向前一步,跪在杨长海面前,用力的捋顺他的头发,使劲的亲吻他的脸和嘴,她拍打着杨长海的胳膊,叫着:“你他妈说过要带我去郑州亚细亚买衣服哩,就他妈这样死了,你给我起来,给我站起来。”说着,已经哭嚎到不能自己不能理智。
老陈警官见状,叫道,“快,快去叫小黄法医来。”
“小黄法医在哪呢?”一个瘦子警察手指着瞎子的尸体旁,小黄法医正在仔细的检查。不好这个人死了。这话是他说的。
此时,一个叫小鲁的女警官走过来,解说道,“不是杨长海死了,是这个人死啦!”
“嗯!啊!”老陈警官顿时清醒过来,他关切的说道:“先看看那人有救没救!”回头自言自语道:“唉,经这女人一闹腾,把我搞迷糊了。我还以为杨长海死了。”他又猛一抬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没的救了,赶紧看看杨长海咋样!快,这是局里、县里要的头等大犯,他不能死。小黄,快来看看。”
杨长海经小黄一看确定还有鼻息,只是晕乎过去而已。
半仙始终被他们摁的死死的,没有看到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他心里只想着,该死的仨丫娃,活剥他一百会都不解恨。他更担心他的结义兄弟宝珠————德全。
德全有勇无谋,不知道会不会被仨丫娃设计了。进了局子,估计是没得救了。这些年自己在杨长海身边没少出谋划策,估计派出所不会放过他们。自己还没有成家,光棍一个,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死了真他妈有点窝囊。唉!思来想去,难平心头之怨恨。仰慕此时的风雪,虽然短逝,却也潇洒快活,来去自由,最后还清清白白留在人间。他此时此刻思潮万千,愁绪、怒火攻心头。
且说这德全回到庙里,欲保护奶、孙、娘仨,其实啥事没有。等了半宿没见杨长海半仙俩人回来,心里就泛起嘀咕。怎么还不回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其实已经被抓到派出所了。
德全性子急,人直爽,他等的实在是不耐烦了,对老婶子说:“大娘,我出去接接他们。”大娘说,行。
其实,德全返回原路去找寻他们去了。结果没找到他们俩人,反而却寻到了一大片被鲜血染红的白雪。这白雪周遭有多人凌乱脚印,还有被多人踩踏过的痕迹,凭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里无疑是刚刚被打斗过。再顺着脚印目视,他心想,不好,该不是杨哥被人逮住啦,杨哥真大的本事,能被抓住?不对,只有警察才能把杨哥、半仙他俩抓住。难道真的被逮住啦?要是这样,那杨哥真是完蛋了。他越想越不敢想,加上去年那杀人放火的事,够杨哥当场枪毙的了!心想,不行,我一定要去救他们!怎么救?该怎么办呢?对,去找王寡妇。不行,瞎子哥死啦,如果警察知道了,绝对在镇上通缉,那就去找仨丫娃算账去。
仨丫娃还没找到,派出所里的通缉令就下来了。但是不是通缉德全的,而是通缉仨丫娃的。
仨丫娃那晚回去之后,就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有些不适,可是他不去医院,只是胡乱用白纱布包扎了一下,睡了。在睡之前,他问逃回的兄弟老鹞娃,说:“告诉王寡妇关于金剪子的事没有。”
老鹞娃,个子不高,也是灰不溜秋的样子。他穿着个老棉袄笑道,“哥,我都给你办的妥妥的。你就等着叫他们给你背黑锅吧!”
“好,那就好!”
就这样,仨丫娃一觉睡去,第二天却没有醒来。赶天亮的时候,警察局里的老陈来抓他,他已经死去多时了。法医鉴定他是被刺中肾上腺失血过多而死。
此时仨丫娃所办的坏事,已经死无对证,顿时他的死,矛头指向了杨长海。事实是杨长海没有杀他,是他自己耽误了自己。可是由法医初步鉴定仨丫娃的刀伤属于间接性被杀,间接性被杀也属于他杀的范畴。(这是法医的鉴定说法)
一切铁证如山,死囚里的杨长海是必死无疑。秋后枪毙。然而半仙不是主谋,有待审判后决定。
半月之后,杨龙卿被押送到丘关所大狱。到了大监狱里头,杨半仙被脱的精光,唯独留下裤头没脱,袒裸裸的走过严密监控的通道,进入一个四面只有一个小窗户的高房子里面。这里人满为患,一个个瘦弱干柴,似是人间傀儡。这就是监狱牢房,犹如装人的铁笼子。
监狱长是个男的,只听哗啦啦一溜串钥匙的声音,在他手里似乎是呼之欲出的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叫作声响。
又听“哐哃”一声,杨龙卿他被塞了进去,牢房门又被“哐哃”一声关上了。
这是一个面壁思过的地方,也是一个改过自新的地方。他曾试想忘却以往,做个正能量的人,甚至是人人爱戴的人,比如说,拳师、教师等,可是迟迟没有躲避过自己犬马声色的身份。其实,身份只是别人眼里对你的尊称和考量。别人认为你是大英雄,你不一定是大英雄,唯有做了实际上不损人利己的、惠民的、有意义的事以后,你才能被人们赋予为大英雄的称号。最初出来打家劫舍,原为填饱肚子不挨饿,而如今全国解放了,自己应该积极响应党的号召除旧迎新,弃匪投农,做个好良民,以后成家生娃其乐融融。过上老婆娃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多好?
他还有些死性不改,想到自己如果能出狱还想继续打家劫舍打架斗殴,那种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是那可是在刀尖上生活啊。他仰头长叹。后想想又叹息!
“哎!”
“哎他妈啥呀!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脸上嘟噜着横肉的家伙说道:“别他妈唉声叹气的啦,到这儿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你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不冷?”
“冷!我木衣服。”杨龙卿这几天被警察关的失去了当日的虎威,变得胡子一大把,头发越发凌乱,脸上愁容满面样子邋遢不堪。
“呶!老棉袄在那!”肉嘟噜这个家伙踢了一下脚底下的木箱子,说,“兄弟穿上它,我给你讲个瞎话听听!”
“啥瞎话?”杨龙卿不解。
“瞎话就是瞎话们,有啥不解哩!唉,你是文人,你念过书,咋真执拗!赶紧给老棉袄给我穿上。”他说着狠着,“来,这还有老棉裤。”说着,只一个快手动作,他就把自己的老棉裤从腿上脱了下来,递给他,自己钻被窝里了。
“你不穿?”杨龙卿睁大眼睛好奇的问。
“我不冷,我这人好朋友,我看你跟我有缘,我估计你不出三月就会刑满释放!来,你穿上,坐我跟前。我跟你榷道榷道。”
杨龙卿穿好棉袄,端详着四面高高的黑墙,看看多的让人发慌的人堆,人们大多拥挤在一起,唯有这个嘟噜肉一个人一个被窝躺着,其它的都是人脸垒人背。
瞬间,一股尿骚味刺鼻而来。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看他妈啥!我告诉你说,我是这里头的老大,这里头我独个说了算。”
他恶狠狠的讲吧后,又正儿八经的榷道:“我问你,你是哪里的,听说过白牙塘金剪子的事没?”
“听说过?”
“传说,春秋战国时期扁鹊见蔡桓公之后得到了一把金剪子,专门接生用的,就是剪脐带的。后来被他的徒弟白牙偷走,用于治疗男女不孕不育。哈哈,他妈一把剪子能够治不孕不育,真他妈扯淡。还有更玄乎的说法,说是有一年王麻子掉到白牙塘里,脑袋向水里面扎一个猛子,捡上来个媳妇,可俊了,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嘴里含着个金剪子。你说他妈怪不怪?”
说吧,嘟噜肉高兴的眯着眼,脸上的嘟噜肉缩成一团,酷似憨陀佛。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老者,他靠近杨龙卿坐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别听他胡蛮缠,他是个疯子!”
“哐腾”,从被窝里飞出来一脚,把老者踢倒在地上。
“妈的,信不信老子饿了咬你的鸡鸡!”嘟噜肉恶狠狠的说着,笑着。他笑得没有章法,就似一个变了季节的窝瓜,特别的怪异。
杨龙卿敏捷的扭头看看坐在地上的老者,并没有去搀扶他,也没有跟嘟噜肉使厉害,只是冷冷的看着。
翌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杨龙卿听到地上有踢踏踢踏的声音,向他们的牢房走来。这踢踏之声似乎是手铐脚链撞击摆动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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