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如果想让人生幸福不留遗憾,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事:等待。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个桃花的季节,也是个感伤的季节。
父亲喜欢春天,他是在春天出生的,也是在春天走的。春天本应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却早已“人面不知何处去”了。尤其是三月之后,年味淡去不久,“回南天”接踵而来,清明时节将近,对父亲的思念自然就多了起来。
我看着外面的世界微雨飘飞,室内是湿漉漉的,思念也是湿漉漉的、黏黏的,纠缠不清、绵延不断。
父亲特别喜欢春天,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起了个带“春”的名字,顾名思义,是希望我们如春天一样充满希望,能够“蓬勃发展”。父亲是小学教师,是村子里少数的几个知识分子之一,很受乡亲们的敬重。我们也很尊敬他,尤其是他对我们的开明教育,也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我们小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打骂我们几条化骨龙,对我们的管教几乎是“放任自流”,所以真正把握“管教”大权的是我的母亲。
其实爱在平常中,只是我们没有用心留意,便不会珍惜。
每当我们哪个做错了事,第一时间会听到母亲的“高音”喝骂,极少听到父亲的数落。父亲认为玩就是孩子的天性,捣蛋也是正常,不做坏事害人就行。记得有一次,我放学后到同学家看电视,当时奥特曼超人打怪兽的是晚上七点开始的,那天我看完回到家已经差不多是八点了。
毫无例外,母亲埋怨我调皮不听话,还说了一番“生活多么不容易,让她操碎了心”之类的人生道理;父亲附和着说:“你妈说得对,看电视都看饱了,快吃饭吧!”然后他就和母亲嘀咕:孩子还这么小,就在村子里,和孩子们玩玩也好,又不会丢......我一边扒着饭,耳朵听得分明,当时的想法记忆犹新。农村落后,教育就显得十分重要,后来能顺利读书上大学,与父亲的开明教育不无关系。
可惜的是,后来父亲辞了小学的教职,跟村里人去了县里的玻璃厂。选择出走,父亲有他的充分理由:教师工资低。村里外出务工的人家生活水平比我家人殷实,这样的诱惑很难不让年轻气盛的父亲没有心动。
这都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父亲是个和蔼的人,讷言少语,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就是母亲打了他也会微笑的人,当然他们从不打架,只是有时斗气过过嘴瘾,导火索无非就是家用不足的经济问题。父亲不怎么说他的过去,只是听他说过他去海南打工的事。
那是父亲一辈子最开心最自豪的事,那是他赚钱最多的一年,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从海南打工回来,父亲给我买了一台电子琴,当时电子琴是个奢侈品,听说得一百多元。母亲虽然嘴上责怪他“大手大脚”,但她发红的眼眶和脸上的微笑告诉所有人:她很开心。那年我们家真正过了一个肥年,每个人都添了新衣裳。
我更是乐开了花,一个“天价”电子琴让我在我的小伙伴面前“威风”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儿时的玩伙小浩就曾对我说,他也想做我父亲的儿子,理由是可以像我一样得到一台电子琴,可以把琴拿到班上威一威。父亲听了我说了小浩的想法,他呵呵就乐了,让我把琴拿给小浩一起玩。快乐总是短暂的,而快乐的记忆总能烙刻在脑海之中。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来
父亲的腰一直不太好,我们都劝他赶紧去医院看看,他总会笑着说“没事儿,可能是海南打工时留下的毛病”,母亲听到他这么说,就会不屑白他一眼,因为父亲去海南打工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他不去医院,我们都知道他心疼钱,他面向黄土背朝天耕耘多年,懂得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后来,我们的兄弟姐妹几个长大了,哥哥姐姐陆续都成了家,也该是父亲享福的时候了。于是,我们让父亲到城里医院全面检查,毕竟城里的医疗条件好得多。检查结果出来了:腰骨椎增生。X光上父亲的腰就像老松的骨干,弯曲变形,教人不忍直视。
腰骨椎增生属常见,我们稍微放心了。但医生又拿来了另一份触目惊心的诊断书,上面写着“胃癌晚期”。那时,我们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终于明白父亲这两年来瘦削的脸为什么会日渐往里凹进去了。最伤心的还是母亲,父亲的噩耗传来,母亲便常在晚上偷偷掉泪,从来不让我们觉察。
有一次,她还和我们说起了父亲和她曾经的玩笑,那是在冬天,母亲在洗碗,父亲烧木柴取暖,不知怎么说起了村里有个人死了三天儿子才知道的事,后来那人的儿子还为操办后事闹翻了天。那次母亲笑着对父亲说:“以后我和你老了,走不动了,就双双跳水库死算了,免得给孩子们添乱。”
幸福的时候,仿佛死亡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家门前有一个偌大的水库,听到母亲这样说,我们都阻止她说“别胡说”,母亲倒是笑了,用手理了理插在父亲手上的那条针管,不说话了。父亲躺着呼吸不畅,听了母亲的话就呵呵笑,仿佛死亡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我的心却如浪涛排山倒海,心绪不宁。
父亲上手术台那天,母亲没有去医院。她说她要好好打扫收拾家,等我们接父亲回来。我们几个孩子在医院守候,情况比我们预想的糟糕得多,父亲的腹部开了刀,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整个胃了。
医生说,手术风险很大,考虑父亲的体质,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就这样,最后我们选择了放弃手术,父亲的伤口就直接给缝合了。
那一整个上午,我都是颤抖的,始终不相信这一天要来了,且来得这么早。
回到家,我们不想让母亲伤心,统一慌称“手术好成功,慢慢就好转了”。母亲居然不问什么,就做饭去了。然而,母亲早知道父亲的情况很不妙,因为我们当天手术的时候谁也没有人打电话给她,她不问是不想我们为她担心。
这些都是母亲后来告诉我们的,知子莫若母,那时她是承受了多大的痛啊!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可以,父亲走了,影子都没了。父亲走后,我每个夜晚都无法入眠,常常在深夜里捧起高中的课文《寒风吹彻》,读了一遍又一遍,其中“我”的寒冷是从夜晚开始的,而我的寒冷是从父亲离去后开始的。父亲活了六十六载,他成功跨过了2012年的冬天,却没跨过2013年的春天,被这个缤纷烂漫的季节永久地留住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我翻阅着日历,看着窗外零星小雨,思念拉长了线:多少断肠人在深深怀念,多少思念随着春雨洒向那长青的坟茔。
等待是一种妥协,没有生命能经得起等待。如果遇到爱的等待,千万不要让它变成终生的遗憾。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只要你决定去做,就马上去做吧。只要做了,无论结果如何,你将不会再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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