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敞开的房门和没被窗帘掩实的窗户洒了进来，三伏天的床板整晚都是热的，一把老旧的风扇卖力地工作着。安厢几次三番地劝我装个空调，我都说没事，没事。她又几次三番地让我去她的房间睡，我也说着不碍事。
“赵小筠，记得今天带枝枝去医院做检查。”
安厢在出门前探进头来对我说着，我应了她一声，眼睛也没有睁一下。
其实，我在两个小时之前就醒过来了，不知道是被盛夏早起的阳光晃醒的，还是被三伏天的高温热醒的，或者本身就是我少眠易醒。
但是，我从来都不会早起。从十年前开始住宿舍起，我总是要等到房间里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再慢慢悠悠地起来，慢慢悠悠地收拾。安厢总说我嗜睡，我不做解释。
十年前，我同安厢是室友，毕业后我们在同一个城市辗转奔波，总在换工作，总在搬家，和不同的男人谈恋爱。后来工作不换了，男人也不要了，两人一合计，搬到一块住。
我习惯了一个人住的生活，突然多了个室友，虽然是闺蜜，但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抵抗着。现在不那么抵抗了，但每天还是要等她出门之后再起床，这一点没有变。
我很奇怪枝枝今天没有来闹我，平时总在天不亮的时候，就突然蹦到床上，起初我总是要被它吓一跳，后来就不再为之所动。它用特有的猫步轻声地走到我枕边，舔舐着我的脸，我的头发，偶尔就势趴在枕边睡下，睡得比我还香，比我还沉。我从不去打扰它。
不止今天，好像很多天都没来了。或许是我房间太热了吧，我想。
“你看，枝枝脱毛了。”安厢跟我说了好多遍，我觉得这算不得什么大事，猫脱毛很正常的，这个家，总不能只有我脱发吧。
我嫌她小题大做，直到我看到它眉眼处光秃秃一片，才第一次紧张起来。
我把它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轻轻地诉说着：“宝宝，你这是怎么了，跟妈妈说说，是哪儿不舒服。”
它闭着眼睛任由我抚摸着，不知是享受呢，还是不屑。
“你这个亲妈当的，早跟你说了，你偏不信。”它二姨安厢说道。
2
安厢喜欢跟它闹，它睡得好好的，她非得把它弄醒，说是半夜三更在床上蹦来蹦去不让她睡，这个仇必须报。它在她怀里挣扎时候，她非要强抱住，不让它挣扎，我看不过去，想要将它拯救于水火，但是她不让，假装气气地看着我。我笑她幼稚，便不再管她们的事。
它突然间会抽了疯似的从一个房间飞速地穿越至另外一个房间，然后跳上沙发，直接飞到窗边，从沙发的边缘掉落下去，眼里全无危险。
几次看它将半个身子探出阳台防护栏的缝隙里，我们尖叫着拖着它的尾巴把它拉到安全地带，指着它的鼻子教训着它。它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你，俨然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模样。
要不是看你这么漂亮，我们早就把你扔掉了。
要不是猫肉不好吃，你就等着被宰吧。
再闹，再闹就把你送人了。
骂它的时候，总是会说些吓唬人的话，也不管它听得懂听不懂。
阳台成了它的禁地，我把门锁了起来。它不服，撞了几天门，发现没有用，就换了个别的方式。
一天，我们在厨房做着饭，突然听到一阵纸箱倒地的声音，赶紧出来瞧瞧。好家伙！只见它利剑出弦般从客厅穿越餐厅，又飞过我的房间，等它停下来，已经趴在了门的顶端。高空之上的它望了望地面，恐怕心里也唬住了，我们不管它，就让它挂在那里，惊吓之余发出一阵爆笑。
不知你是猫还是老鼠，身体里恐怕还住着一只狗的灵魂。
它藏来藏去，只要它不想被你找到，你就休想找到它。躲猫猫的游戏，大概真的跟猫有关系吧。
这几日，它不闹了，喜欢趴在它的小床上做假寐样，我们逗它呢，它偶尔配合一下，但是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平日里，安厢总是教训着它：“你是一个闺女，怎么总是跟个男娃娃一样淘气。”
可是，它不闹了，我们就开始疑神疑鬼。
“它是不是病了？”
“它有些不正常。”
“它又想睡了。”
我们把它喜爱的玩具球在它面前晃来晃去，它看一眼，就趴在地上，再不投来半个眼神。
它抓脸抓耳朵的动作频繁起来，它舔舐毛发的频率也高了。
我们第一次养猫，不知晓它这些动作后面的意义，只管逗它，希望那个活蹦乱跳的枝枝回来。
“你真的没有发现它快要秃了吗？”安厢把它抱起来，凑到我跟前说。
“咦，是真的呀！我一直以为这是它白色的毛发。”我仔细一瞧，这才开始上起心来。
“不是猫藓吧？”
“上次宠物店的小哥说给它用的沐浴露不好，会脱毛，应该不打紧吧。”
“不行，你明天带它去医院看一下。”
3
我带着它来到附近的宠物医院，医生仔细地咨询了我它的一些生活习惯，我需要好好想想才能回答他。平日里管它吃喝玩乐的都是安厢，我几乎没有给它喂过食。
没有听安厢说起什么不正常的事，那大体上应该就是一切正常吧。
医生初步断定是耳螨致使它疯狂抓痒，抓痒过度导致的眉眼处毛发脱落，但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我犹如一个新生母亲般抱着枝枝，反复斟酌着医生说的每一句话。
当医生将显微镜下拍出来的螨虫视频发给我的时候，我惊讶这种生物的存在，活脱脱像一只灵活的多脚乌龟在爬。
为了让自己尽快进入母亲的角色，在医生为它清理了左耳之后，我主动提出为它清理右耳的工作。医生在一旁抱着它，辅助我。
枝枝是上个月朋友送来的，我们收养之后除了给它打疫苗，也没有做过其他的清洁工作，小时候在乡下也曾见养过猫养过狗，以为只要把它喂饱铲屎就行，都是猫，不会有错的。
可是，养了一阵后，发现现在的宠物一点也不比现在的小孩省事，都精贵着呢。是时代的变化，还是物种的升级？
我们把它抱到二楼一个黑暗的屋子里，医生用手电筒照在它身上，身上发出一些蓝色的小点点，说是皮屑。检查一道，并没有发现猫藓。
对于它最近情绪低落的一事，我亦咨询了医生。医生说可能是不舒服导致的，最近多陪陪它，好好观察它的情绪即可。
我把它带回家，它一路上嘤嘤嘤地叫着，不知道是不是就刚才给它上药把它弄不舒服了在骂着我。
骂吧骂吧，反正我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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