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在家,身体各种不适,想找个地方做艾灸。但是,哪儿有呢?
开车出门,睁大眼睛满大街的搜罗。驶进回小那趟街,就看到了路西边理疗按摩推拿之类的店面多了起来。
我把车停在路东,想跨过马路去问询,结果一抬头看到身边就有一家推拿理疗店,二层小楼,其貌不扬,但是吸引我进去的,是门上的“小儿推拿”几个字。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总觉得美容店里的艾灸不太靠谱,而懂点中医技法的则当别论。
推门进去,入眼便是引上二楼的楼梯,我拾级而上,四处打量,房子几乎没有什么装修,简单朴素,貌似没有什么人呢,略失望。
继续朝里走,敲开一扇门,屋里依旧和外观一样简单,和装潢大气的美容院相比,甚至显得无比简陋,但终于看到一位和我年龄相仿,一条不长的麻花辫子摆在胸前的女人,问我来干什么。
我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想做艾灸,于是我们谈好价格,她起身把我带进里屋,开始收拾里面的炉子。我虽然也在心里嘀咕过怎么这样的条件,但依然觉得其实这都不重要。
火炉很旺,小屋很快就达到了让人舒服的温度,我躺下,她切好了姜片,准备好艾绒,开始给我做艾灸。
她说用的是五年陈的艾绒,我当然没有什么分辨力,但果真,燃起来没有我自己买来的那种呛人的烟熏气味,只有着淡淡的烟,淡淡的香。
我们一直都在聊天,起初聊的都是与艾灸有关,后来就聊到了家庭啊,孩子啊,工作啊,额,似乎女人们在一起,三句话就都能扯到这些个话题上。
于是,我知道了她的故事。
先说她的年龄,居然大我10岁,这让我着实吃惊。
上学时,她并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上了两轮初中,半截高中,最终没去踩一脚高考的独木桥就下学了,唱过歌,卖过货,上过班,最终的归宿,是围在筒子楼里,相夫教子。
她说,那时候每天的任务就是在楼下和一群女人们一起看孩子,同时听她们张三李四飞短流长。一天天,心里渐渐生出一股悲伤:难道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吗?一眼望得到尽头的人生过得有价值吗?
我想,一个人的觉醒,都会因为有了这样的绝望吧?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突然就迷上了中医推拿针灸,不可救药。当年在校各种抗拒学习,后来一本厚厚的《中医基础理论》她20天便读完。
因为老公不支持,买来的书偷偷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到凌晨;带儿子去新华书店,自己看书入了迷,等到发现儿子不见了跑出去找,刚会走路的儿子居然已经走过了好几个路口。
每天的晚上自己在书桌边看书,年幼的儿女每次过去喊妈妈都会被她呵斥到一边去……
我问,身边人怎么看你?
她淡然一笑,还能怎么看?老公反对,弟媳讥笑,邻居挖苦,朋友劝说,都觉得她神经出了问题,要不然一个正好好的家庭主妇,怎么会着魔一般地捧着中医书看得痴迷?
她说,当年那本20天就读完了的《中医基础理论》,给了她无穷的临床实践智慧,里面的理论,她几乎烂熟于心,每一次临床实践,都是来自理论的指导,她反反复复地学习、尝试、验证、总结。
值得自豪的是,迄今为止,她由小心翼翼到运用自如的治疗手法,没有一个不收到良好的治愈效果的。
她说,她四处去听老师讲课,到哪里听课,都是最让老师留意的学生,因为她专业性很强的提问,因为她学习时的勤奋刻苦;她上网逛中医论坛,看中医帖子,进中医交流群,只要是与自己喜欢的专业有关的,她一准研究个遍。
她没有医师资格证,最初就仅仅是出于爱好,边学边实践,开始施用在自己亲人身上,有了效果,才被亲友们接受,然后口口相传。十几年过去了,被她治疗见效的人越来越多。一年前,她才考虑租下了这个小房子,正式开店。
她说,小店名不见经传,一年下来的收入都不够支付不菲的房租,但是她不着急,没人的时候正好可以静心学习。
每一天,她奔波在家和小店之间,给两个已经上高中的孩子做一日三餐,之余的时间就呆在店里,忙碌或看书学习,晚上到广场去跳舞健身,生活波澜不惊,刚刚好。
她说,中医博大精深,需要一辈子去学习研究,哪怕十几年来也没挣到多少钱,可是喜欢的东西,就坚持到底。
原本一个小时的艾灸,就这么聊着做了近两个小时。
临走,她还是站在治疗床前聊她的梦想和坚持。彼时,她穿着一件藕粉色的小毛衣,下身一件阔腿裤,麻花辫子上一颗水钻在胸前安然自若地折射着光,那一刻,她真美。
我知道,让一个人闪闪发光的,是坚持了十几年的梦想。
回来的路上,我想,有多少人一生碌碌无为,还安慰自己平凡可贵。
而Y姐,以她的努力程度,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大器晚成。
后记:
最后的最后,像所有一见如故的遇见,我们加了微信好友,那一刻,才知道,原来,她和我一样一样的名字。天!这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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