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家里有个会吃的爸爸或者妈妈有多么的重要。会吃,爱吃,才有动力有兴趣去为一顿饭投入无限的精力,只为做一顿吃了口齿留香内心舒坦的美味。
不是我嫌弃母亲的缘故,母亲做饭真的不怎么样,而父亲呢,那一代的男人大多大男子主义严重,年轻的时候从来不沾灶台,现在老了母亲做饭还经常会搭把手。小时候一是因为家穷,二是因为母亲不怎么会做饭,无论是平时的面条,还是过生日或是过节才有的米饭炒菜,卖相和味道都不太吸引人。
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班转来一位女同学,姓封,对当时孤陋寡闻的我来说,感觉封这个姓特别独特,因此也感觉这位同学很独特,想象她是哪里冒出来的神秘人物。封同学长得白白净净,有点微胖,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相处中得知,她家住在乡道和两条山沟交汇的地方,叫寺沟口。通常叫什么口的地方,或大或小都是一个交通枢纽站,也是贸易集中的地点。这都得益于山沟里那些村庄,村庄里的人买东西都要到沟口来,于是沟口就会出现十来家店铺,和一些专门载人拉货的摩的,形成一个小的贸易运输集散地。
我家是住在山沟里的,所以对封同学家能住在那样一个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段感到无比羡慕。有一次封同学邀请我去她家玩,我欣然前往。在她家玩到饭点了,我也没想起来要回家,封同学的妈妈在厨房做饭,我和封同学在外屋看电视,厨房里香喷喷的油泼辣子的味道,一阵阵袭来,我就更挪不开腿回家了,默默坐着,假装没事人一样继续看电视,心早已经闻香飘进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封同学的妈妈喊吃饭,我也没好意思起身,封同学跑进厨房,给我端了一碗饭出来,我接过碗,一看,一只不锈钢大碗,里面躺着一小堆扯面,扯面上面是刚刚用滚油浇过的辣子和蒜末,香味扑鼻。我第一次见面条的这种做法,竟有点不知道怎么吃,我看封同学用筷子搅了搅就开始吃了,我也搅一搅,往嘴里送了一口面,哇,那个鲜香我至今想起来都忍不住要流口水呢。可能就两根扯面吧,吃完还意犹未尽,但也没好意思再要第二碗。
封同学家是开澡堂子的,时不时会有人来,他们家都忙着招待客人,我吃了饭就自己回家了。回家以后我也没跟母亲讲在封同学家吃面的事,母亲也会做扯面,偶尔才做一次,做的时候都是炒的豆腐臊子,或是韭菜鸡蛋来拌面吃,从来没有做过我在封同学家吃过的那种做法的扯面,这种做法太费油,恐怕母亲就算是会做也不太舍得做。
那时候我也小,父母都是乡下人,乡下人也不会下馆子,饭馆里的油泼面没吃过,也不知道怎么做,我那时也不知道那种做法的面条叫做油泼面,更不知道鲜香的原因是放了生抽或是鸡精。我第一次在封同学家吃的美味的面条,我一直都不知道那就叫做油泼面。
后来直到上高中,高中在我们县城,离家几十里地,我只能住校,这就开始了天天“下馆子”的生涯。一开始真是家里饭吃腻了,觉得小饭馆的饭都好好吃啊,还天天吃不饱,馋的什么都想吃。
高三的时候大家学业忙,很多同学都把饭菜买回来在课桌上吃,这样可以边吃边看书。有一次我看到有位同学正在吃面条,那个面条跟我曾经在封同学家吃过的面条好像是一样的做法,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去问那位同学在哪里买的,那位同学跟我描述了一下那家店,第二天我就找到了那家店。可我不知道这个面叫什么名字,我把贴在墙上的点餐单上面食那一列从上看到下,应用排除法,把自己吃过的面条排除掉,最后确定应该是叫油泼面,我喊老板点一份油泼面带走。
果然,当我满怀期待地坐到课桌前打开袋子,记忆中的鲜香扑鼻而来,真的是那个味道!原来,这就叫油泼面啊!
之后我连着吃了好多天的油泼面!
好笑的是,小学的那位封同学,在我上高中时,仍然跟我一个班,我却一直都没敢开口问她。这可能就是一个来自农村孩子的自卑心理吧。
从学生变成社会人以后,在小饭馆吃过很多次油泼面,还自己成功地做过油泼面,却再也吃不出来曾经的味道了。
今天公婆出去干活回来,我自己擀面做了个油泼面,给公公盛了一大碗,公公吃完说“好酿人啊”(酿人的意思就是太油腻了),我自己的那碗也酿得差点没吃完。
回忆里的味道似乎永远比现实中的味道更令人难忘,过去的味道无论多油腻,在未来想起来,却觉得清淡可口。不是因为过去的味道真的就那么美味,而是因为它过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才变得弥足珍贵,因珍贵而更觉得美味。回忆就是这样的一个神奇的匣子,能把一切变得无比的美好,让你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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