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父母商量后在地里种了魔芋。那片地原先种的是玉米,后来玉米跌价,恰好那年乡下有人开始收魔芋,便种了魔芋,预备卖了换钱给我交学费。
魔芋成熟后,我们便把它从地里挖出来,刨去表面的泥巴,用口袋装起来背回家里,预备过几天拿去村里卖。
村里有一个专门收魔芋的小作坊,具体是制造什么倒是不甚了之,只隐约记得废渣都往河里排了。那时的河水还没有被污染,清澈见底,鱼虾成群结队地在水草里游来游去。
约摸是08年左右的样子,乡下还没有汽车,连摩托车也是稀罕物什,有这些交通工具的人家非富即贵。
农村的运输工具,是一种叫“船架”的东西,由两块长条的、两头是弧形的钢块和木板制成,用牛轭(耕地时套在牛颈上的曲木)套在牛脖子上,人从前面牵着牛走,拖动“船架”跟着走。农户们用“船架”来拉庄稼、柴禾等,倒是极为方便,也省得人用背篓背。
那时父亲白天在外砌墙,母亲就独自一人照料那些庄稼,很是辛苦。
母亲把魔芋搬回家里,预备第二天便拉去村里卖。“船架”我家是有的,只是没有牛,便去爷爷家借了那头老牛来。
把魔芋装在口袋里,一袋袋地挪到“船架”上,用绳子绑好,给牛套上牛轭,用两根绳子绑住牛轭和船架两端,赶着牛就出发了。
因为家里没有人,留两个孩子在家里很不放心,于是母亲便带上我和小妹一同前往,一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便于打发时间。
那个小作坊,建在桥头,离小学只有百余米远,但离我家得有好几公里,须得下一个大坡,走一长段平路才到。
牛拉着船架,自然走不了陡峭的小路,只能顺着大路一直走,虽然很绕,却也没有办法。
那条小路,只有一米左右宽,是那些周围有地的人家踩出来的,后来寨子里的长辈为了方便我们去上学,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宽了一点,不过也仅仅能让两个孩子并排走。
路下就是陡坡,向下延伸得有几百米,尽头是河边。人滚下去的话,不死也残。下雨的时候,羊肠小道上又稀又滑,须得搀扶着走,稍有不慎便会跌倒,轻则满身稀泥,重则摔下山坡,生死由命。
大路倒是好走很多,那时寨子里的人赶集的必经之地,所以便修得颇宽,大概三四米的样子。大路修在陡坡上,上头是成片的庄稼地和树木,底下是杂草丛,最下面的山谷里有条河。
一遇到下雨的天气,便不好走了,山水把泥路冲得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形成小沟,有的地方凹下去,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洼。
我印象里,那天是阴天,我们中午去的,母亲牵着牛在前头走,我牵着6岁的小妹跟在后面走。走了两个小时,才到小作坊那儿。
这个小作坊建在河边,大概是方便引水和排出废水、废渣。两个中年男人正在机器旁忙活着,从皮带传输机下捡起一些掉落的魔芋,往传输机上扔去。
母亲把牛绳给我,上前去打了招呼,便看到其中一个男人提了一个秤台上来。那时候电子秤还没有普及到农村来,大家用的都是秤杆,生意人用的则是秤台,能秤得多一点。
母亲把装魔芋的袋子搬下来,一袋一袋得称重,然后算账、收钱。那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四四方方的绣着红花的帕子,一摊开来看,原来是钱,有整的也有零的,零的较多,大概是为了方便付钱给卖家。
那时候假钞还很多,那些老人怕被骗,一般不要大额的纸币。
他从帕子里把钱数出来,又拿在手上数了几次,才递给我的母亲。具体是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母亲不说,我也就没有问了。
卖完了魔芋,母亲在路边的小卖部里给我和小妹买了一些零食。都是些诸如辣条、方便面、棒棒糖之类的零食。
以前的棒棒糖没有那么多花样,很简单的包装,就只有一张糖纸紧紧地裹住它,裹得实在太紧,只至于不好撕开,所以我们一般都是用嘴把外面那层糖纸咬下来。
那时候物价不高,一个裹卷粉才两毛钱,一个油炸土豆饼也才3毛,而一根棒棒糖一毛钱就能买到。
家里很穷,除了上学,我们一般很少能吃到零食,不像现在这样,想吃随时都可以去买。
母亲也是喜欢吃糖果的,但她却没有给自己买。我咬下来一半,把剩下一半都给了她,她眼里露出欣慰和慈祥。
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把满车的魔芋卖掉之后,船架便空了,母亲叫我们兄妹二人坐上去,而她自己则牵着牛走在前面。
她的背影,那么矮小,又是那么高大。
走到寨门口的时候,天渐渐黑了起来,耳边传来一阵阵犬吠,农户家里的灯火逐渐亮了起来,在四下漆黑的夜里,像一颗颗忽明忽暗的星星,散发着昏黄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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