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3）

殇（3）

一起割草养羊、喂二师兄的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去上学了，石榴也想去学校读书。母亲自然不想送石榴去读书，在她看来读书，这个花钱耽误功夫的行当，除了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外，一无是处，远不如上山砍柴，下地割草，养猪放羊来的实用。这些活计，姐姐帮不上忙，宝贝一样的哥哥不能累着，只能石榴来干。因而母亲断然是不能够让她去读书的。

石榴并没觉得去学校读书会有什么用处，但两个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以堂而皇之的不受干农活的累，不受风吹日晒雨淋的苦；因为小伙伴们都去学校了，石榴也要去。

要母亲拿出九毛钱给石榴做学费如同痴人说梦，石榴不做梦。没了小伙伴，一个人割草干农活的石榴越来越孤单，到学校学找小伙伴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按捺不住。

炎炎烈日下，石榴一个人走了五公里找到爷爷。爷爷正称着芝麻，看到瘦弱疲累不堪的石榴很是惊讶，顺手把石榴放到称上。

“还不如一袋儿芝麻重”。爷爷看了看称，拍着石榴的背，短促而又响亮的叹了口气。

做了一辈子庄稼人的爷爷左看右看也没看出石榴能成好庄稼人的资质和潜力，麻秸秆般瘦弱不堪，难当大用，不如让她另谋生路。实现了鲤鱼跳龙门的儿子，成了典范，不如也让做庄稼人没什么前途的石榴试试。

攥着爷爷给的九毛钱，石榴又在炎炎烈日下走了五公里，终于在放学前走到学校，找到校长要报名上学。

那学校是附近几个村庄的村民自己掏钱办的，只有小学，简陋的让人唏嘘。几根木棍插进土地，上面用钉子歪歪斜斜地订上一长条木板就是课桌了，凳子，只能自己从家里带来。房顶的瓦片早已不全，抬头可见蓝天白云，走了大运还能看见飞鸟和...那种运气极好才能被砸中的东西。老师更不能奢望了，读过初中的村民，就over qualified了。即使这样也才找到两个老师，五个年级一共五个班，三门课，老师怎么也排不过来，无奈只得把一位年届七十已经被打倒在地很多年的老地主请出山，教导一到五年级的数学。

那老地主面相凶残的很，仅剩的两颗门牙站岗似的分列左右，守护空洞大张的嘴，随身携带一根柳条鞭子，从不笑脸示人，咳嗽的厉害，一节课中有半节课听的是他的咳嗽。他把贫下中农对他的迫害转化为愤怒，报复在他们的子女身上，他的鞭子会频繁无情地奔向稍有不遂他心意的学生，无论男女。石榴对他的印响极为深刻，求学生涯遭受的两次体罚都拜这老地主所赐。

三年级的石榴瘦弱矮小，只能前排就坐。石榴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心无旁骛一心读书。哪知石榴身后那排一颜值相当高的熊孩子屡次挑衅石榴，揪石榴的头发，拽石榴的围巾，如同当今偶像剧里要吸引女主的故意恶作剧。石榴不早恋，不看颜值，心烦意乱的朝着那张潘安脸甩去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这记耳光把乱哄哄的课堂打得鸦雀无声，也把老地主打的愣了几秒，收集好散去的魂魄，瞪着一双深邃的老眼，怒气冲冲挪过来，不分青红皂白举起鞭子。老地主懒得断什么官司，审什么案子，各打五十大板了事，留下愤愤不平一心报仇的石榴。

石榴另一次被打就冤枉了！鬼使神差的，一个末流穷乡僻壤的乡下民办小学，村民没听过什么英国，却高瞻远瞩的在小学三年级开了英语课。全大队上千号人，只有老地主一人知道英语为何物，于是这老地主在负责一到五年级的数学课外又责无旁贷地挑起了三年级的英语课这个担子。

石榴很爱学习，但也弄不懂为啥一模一样的A，O，E要读两个音。几个意思？什么玩意儿？于是在英语课上，嘴里跟着老地主念着“呆死磕”，手在“呆死磕”下面写着数学作业。老地主一眼瞥见，冲破层层阻碍，拎着耳朵就把最里排靠墙而坐的石榴拎到门口示众于来来往往的众学姐长弟妹们。

站在那里示众的石榴学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羞、愧！跟着老地主学了啥，他讲的课如何？石榴早已忘却，留下一片空白。

吁~~，没控制住急于控诉老地主罪行这匹脱缰的野马，扯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