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东环线,路遇甲子花
从虎跳峡到白水台,需要走东环线,这两处相隔六七十公里,中间没有其他旅游景点,此时又是下午4点多,一定鲜有游人。果然,一路上,十来分钟才过一辆车,都是在当地居民,往前数百米就到地方,不能搭我们。好在从虎跳峡上来,雨已经停了,虽然天欲晚,但在这风景壮美的地方,徒步依然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
我们一边彳亍向前,一边用眼睛储存美景,偶尔遇见一两个当地人,我们便询问距离下一个村落还有多远。小胖说起曾经一人途搭旅行的经历,在这个时间,他都会找寻住处,一个人走会觉得十分害怕。
他说着,我的眼前便自动浮现画面:夕阳将没的傍晚,一个人背着比自己高的登山包,独自行走在盘山公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一个人。周围的风景美得如画一般,却能清晰地看到阳光和阴影的分界线以眼睛看得见的速度向前移动,夜幕即将降临,未知的黑暗就要沉下,如画的风景似乎开始变得危机四伏。或许并没有任何危险,只是此时此刻这强烈的孤独感,化作巨大的恐惧将人紧紧地攫住。
而此时此刻,我们人多势众,尽管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依然因新鲜事物满心欢喜。我们讨论着会不会有好运气,遇见能栽我们的车;商量着如果搭不到车,就走到最近的村子借宿。
我们走着、聊着、拍着照,时间便过了一两个小时,有一辆车在我们的招手下停了下来,它只到前面几公里处。即使几公里,徒步也要不少时间,我们还是麻烦司机师傅捎我们一段。
这是一辆小卡车,我们让小竹子坐在座位上,小胖、龙和我站在后面。车一开,风大起,虽然微凉,却让人神清气爽。我们站在后面被吹得脸都要抖起来了,却欢呼雀跃,这旅行的感觉如此美好!
很快,司机师傅到了自己家,我们下车道谢,继续前行。我对距离没什么概念,不知道我们从虎跳峡出来后到底走了多远,只顾沉浸在旅行的愉悦中。这次没走多远,我们竟碰到了一个客栈。这是一处孤零零的客栈,除了它,便没有其他建筑,从它后面能看到延绵不绝的金沙江。这让我想起大漠黄沙的武侠剧,孤店中的店小二脸上堆笑地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但这里,没有摆了茶具的桌凳,也没有一个笑吟吟的小二,甚至没有一个人,这客栈只是一个装饰一般,静静地躺在这云蒸雾绕的群山中,恰若山水画中若隐若现的云端小屋,住在其间的不知是人是仙。
我们欣赏着这这古朴的房屋,却看见一个当地人带着一队外国人走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这条路上碰见徒步的外地人(也是唯一的一次),待他们走近,我们便饶有兴趣地攀谈起来。他们是来自法国的一家人,举家来旅行,此时正跟随向导去今晚的住处。得知我们今晚想去白水台,他们告诉我们那是他们次日打算去的地方。
与法国人分别后,我们四人继续前行,天色更晚,我们却依然边走边玩边拍照。一路美景太多,这样的徒步机会太少,我们无心赶路,只怨眼睛不会拍照,大脑不会扫描。
大概我们几个悠哉的野外闲逛让老天都不禁担忧起我们的安危来,招来风雨催促我们赶路。起初还是小风细雨,见我们笑闹感慨“竟然有幸在野外什么都遇到了”,又听我们玩笑着讨论晚上四人怎样用一个帐篷、一个防潮垫、一个睡袋就地扎营,风雨便渐渐大了起来。雨只稍微变大就不再使坏,风却不时疯狂一下让我们难以前行。这里的昼夜温差本就大,此时风雨交加,气温骤降,每当狂风袭来,我们便战栗不止。小胖已经穿上了羽绒服,龙和小竹子也穿上了最厚的衣服,只有我坚持穿着皮肤衣,不肯拿出冲锋衣,因为我知道一旦穿上我就再不能适应低温了。
我们忍受着寒冷向前赶路,是的,赶路,我们再也不敢“彳亍”了,这样的天气是无法在装备不足的时候就地扎营的,扎营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要度过及其难熬的一夜,我们必须在天完全黑以前找到住宿的地方。好在每一个人都是乐观的,即使饥寒交加,大家依然用冷的打颤的声音说笑。我们一边坚信一定会搭到车,一边商量着如果真的没有车该怎么办。
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正该如此!在我们的步伐几乎要机械起来的时候,一辆车停了下来,车上竟然恰好能坐下四个人!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我们欣喜万分,觉得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又觉得本该如此。
开车的是两个和我们年龄相差不大的男孩,他们住在哈巴雪山下的哈巴村,今天去虎跳峡送东西,现在回家。他们以前也载过其他人,惊叹我们在这么晚还敢在风雨交加的路上行走。我们笑说:“幸亏遇见你们救了我们,运气太好了,本来我们都要绝望了!”
两个男孩一看就是在这条路上跑车多年的,在风雨交加、不时有落石的路上开得又快又稳。窗外的风景快速地向后飞去,我们不断发出“哇”的惊叹声,两个男孩默默听着我们的惊叹声,不说话。我笑说:“两个帅哥肯定在想‘真是外地人,没见过世面’。”他们笑起来:“差不多!”两个男孩人很好,不仅忍受我们“没见过世面的惊叹”,还问我们要不要下车拍照,把车停在方便拍照的地方。
路过三棵高大植物,我们从未见过,问是什么,开车的男孩说:“那是甲子花,开花了,六十年开一次,你们运气真好!”说着把车停了下来。我们兴奋地跑下车,仰起头,仔细观赏起甲子花。作为花,它并没有大朵鲜艳的花瓣,也没有气味袭人的芬芳,但它在高高的树枝上挺立着,用六十年的成长睥睨着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那么美。我忽然反应过来:“六十年开一次花,六十年是一甲子,怪不得它叫甲子花!”再看周围,还有很多半米来高巨大的叶子,开车的男孩告诉我们那是甲子花的叶子,枝干或者说花茎就是从叶丛中心长出来。这些花茎缓慢地生长直到开花,大概有三米高的样子,花落后,花茎枯萎,种子繁衍。
六十年才开一次,一生只开一次,却让我们遇见,这是何等的幸运啊!若不是决定途搭,若不是坚持徒步,若不是风雨交加影响了我们的行程,让我们恰巧遇见了懂它们的人,我们是否就会这样错过?人生有多少不经意,多少巧合,多少阴错阳差,多少痛苦难耐,就是为了某一刻的“遇见”啊!这一路的幸苦疲惫、寒冷饥饿,在此刻是多么值得!
到哈巴雪山已经是晚上了,我们本来想煮点泡面吃,超市一家人说可以借电磁炉给我们煮,于是我们买了挂面、鸡蛋、香肠,决定煮面吃。人太多了,不知道每个人要吃多少,我们怕不够,煮了很多,结果面太多,锅太小,越煮越稠,这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难吃的一顿饭!打死我都不想承认是我做的!
在车上时,我们和两个男孩商量了借宿的事情,那时以为这里住处会很难找。看了住宿条件后,小竹子和龙去了旅馆,我和小胖在两个男孩的修车店下面借宿。住宿条件很简陋,但在这原本饥寒交迫一切未知的夜晚,有人收留本来就是一件幸福的事不是么?我和小胖欢快地简单打扫了一下一年没人住的屋子,被褥都落满灰尘难以睡人,我们铺上小胖带的防潮垫,决定盖他的可以拆成被子的睡袋。洗漱时,又意外发现水管流出的竟然是热水,今天真是太幸福了!
睡前,我和小胖聊天,大概由于心情一直很好,我的笑点变得很低,一直笑个不停,小胖很无语,笑说:“我觉得背上有条河在流。”
次日还要继续赶路,需要养精蓄锐,笑闹一会儿,我们各自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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