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
“知道陈宇吗?”
“这本来是一个寻常的名字。”
“他是一个剑客。”
“剑本来也是寻常的兵器。”
“可是他的人不寻常,他的剑也不寻常。”
“哦。”
“据说没有人见过他的剑。”
“为什么?”
“因为但凡见过他的剑的人,都无法再描述出剑的样子。”
“死人当然不会说话。”
“他的剑叫墨阳。”
“太阳又怎会是墨色的?”
“浸透了血,当然是墨色的了。”
“好杀戮的剑客,本来也是寻常的。”
“可是他并不喜欢杀戮,甚至是厌恶杀戮。”
“那他为何要杀戮?”
“一个人做自己厌恶的事,总是有理由的。”
“那他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
一
太阳刚落下的时候,陈宇便从醉月楼里出来了。
醉月楼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让人高兴的地方。
但凡是这种让人快活的地方,好像总有这样儒雅的名字。
然而陈宇的脸色却极冷,冷的几乎可以结成冰晶。
事实上,他的脸色很少这样难看,他一向是个乐观的人。
哪怕曾经有一整只军队围困住他,他也一样面带微笑。
可是他现在很愤怒。
一柱香之前。
黄昏。
醉月楼。
重重珠帘后,略有低低的击筑声。
陈宇躺在红绸被单上,望着面前娇小的女子伏在木筑上。
半晌,他道:“小浅,你的筑弹的越来越好了。”
被唤作小浅的女子低低一笑,仿佛带着一丝寞然,道:“我已练了很久。”
陈宇道:“任何事情练久了,总是会有收获的。”
小浅道:“可是琴弹的再好,没有倾听听的人,也是没有用的。”
陈宇道:“所以我就来了。”
小浅便不说话,只弹琴。
琴声中满满的都是落寞。
陈宇坐起身来,望着她的背影,道:“我知道你埋怨我来的太迟。”
小浅忽然抚平琴弦,转过身来。
她的清秀的面庞上留着几行泪痕。
她道:“你知道我是那么担心你。”
陈宇道:“我知道。”
小浅道:“你却总没有音信!”
陈宇道:“我知道。”
小浅道:“每当想起你,我就只能弹琴。”
陈宇道:“对不起。”
小浅便不做声了,低着头望着艳红的丝绸锻子。
对于每一个真情的少女,等待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有的女子,等回了自己的爱郎,有的,却再也等不到了。
她咬着嘴唇,好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道:“程峰刚刚来过了。”
陈宇道:“怎么了?”
小浅道:“他让我告诉你,秦欢死了。”
陈宇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他道:“谁干的?”
“司马承月。”
陈宇忽然起身。
他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可以结成冰块,一块一块掉下来。
他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便向门外走去。
小浅望着他的背影,一个字也没说,连一动也不动。
只是一道清亮的泪,自她的眸中滚落。
她紧咬着银牙,转身拨动了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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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宇刚走下楼,就听到了小浅的琴声。
她的琴声寂寞而哀伤。
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坐在窗口,望着他。
他没有回头。
他怕他一回头,就停滞了前进的步伐。
而秦欢却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们一起长大,在一张床上睡觉,在一张桌上吃饭,在一个庭院里练剑。
可他现在被杀了。
所以陈宇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大步走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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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破旧的酒铺。
同样残破的木桌上,伏着一个大汉。
他身上穿的是粗布的衣服,脚上套着的是一双破旧的布鞋,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拉里邋遢的。
可是他的眼睛却是深邃的,一眼望不到底。
陈宇走到他的面前,敲了敲桌上的空酒壶。
他冷冷道:“叶三尺,醒醒。”
那大汉却不耐烦地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陈宇冷笑道:“你醉的可真是时候。”
他忽然握住剑柄。
一股冷冷的杀气便在天地间蔓延开来。
他道:“我数三下,你若还不醒,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醉了。”
对于一个烂醉如泥的酒客,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怎能醒转过来?
“一。”
陈宇的手紧握住了楠木制的剑柄。
“二。”
陈宇的手指已附在了机簧上。
“三!”
陈宇的剑几乎要出鞘了。
可仿佛一瞬间,面前的大汉已经坐了起来,瞅着陈宇微微一笑。
叶三尺道:“你好。”
陈宇道:“我不好。”
叶三尺道:“再好的人,也会遇上不好的事。”
陈宇道:“帮我找到司马承月。”
叶三尺挑眉道:“找他做什么?”
陈宇冷冷道:“你不必知道。”
叶三尺微笑道:“可是我却知道秦欢被司马承月杀了,而我又碰巧知道司马承月正在什么地方。”
陈宇道:“那你就最好告诉我他在哪里。”
叶三尺道:“只是我还有个疑惑。”
陈宇道:“什么疑惑?”
叶三尺道:“秦欢和你共同师从了清大师,素来行侠仗义,在江湖有着明月剑客的美誉。”
他顿了顿,道:“而司马承月虽被称为剑仙,却极少涉入江湖。这两个人毫无交集,司马承月又怎会杀了秦欢呢?”
陈宇板着脸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他老婆。”
叶三尺笑道:“你既然不是他的老婆,又为何这么关心他,找司马承月报仇呢?”
陈宇忽然道:“我不习惯找个男人当老婆。”
叶三尺疑道:“什么?”
陈宇冷冷道:“你那么关心我做什么,莫非是想当我老婆?只可惜我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叶三尺的表情像是将涌到嗓子口的呕吐物生生又咽了下去。
陈宇又道:“所以你还是告诉我司马承月到底在哪里吧。”
叶三尺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司马承月当然就在承月山庄。”
陈宇便冷冷道:“多谢。”便转身将要离去。
身后忽然响起了叶三尺的声音。
同样是冷冷的。
叶三尺道:“你以为,你白白问了我一个问题,就能那么轻松地离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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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已尽。
天空中有月。
明月。
高台上,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
一身素白的女子望了望手中的断弦,轻轻叹了口气。
月在。
琴在。
人呢?
皎洁的月光投了下来,将她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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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白白问了我一个问题,就能那么轻松地离开么?”
陈宇转过身。
盯着叶三尺。
这时候,叶三尺的身形突然动了。
他拔剑。
他的剑足有三尺长,可是他的剑法却很快。叶三尺也因此得名。
叶三尺点着桌子,从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跃起,长剑直刺陈宇!
二
陈宇简直无法躲开这一击了。
然而,忽然起风了。
微风。
这么小的风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可是,叶三尺的剑芒却仿佛被风吹偏了,斜斜的擦过陈宇的发梢。
叶三尺的瞳孔放大。
风停了。
陈宇却仍站着,完好无损地站着,连一丝汗都没有渗出。
叶三尺忽然道:“你的剑果然很快。”
陈宇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叶三尺道:“可是凭你这样的剑术,仍然不能和司马承月匹敌。”
陈宇什么都没说。
叶三尺道:“换做是他,刚才我恐怕连剑都拔不出来。”
陈宇还是不说话。
叶三尺道:“我知道你的剑快,可是他的剑却更快。”
陈宇忽然转身。
他转身就走。
叶三尺道:“你要去哪里?”
陈宇的声音远远飘来:“你不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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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漆黑的夜。
院。
寂静的院。
他背着手,望着空中的月。
每当一个人的时候,他总喜欢这么看着月亮。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仿佛就有一个月亮,明亮,透彻。
所以他就叫承月。
司马承月慢慢走过宽阔的庭院。
他现在已四十二岁,出道也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间的恩怨情仇,现在已离他很遥远了。
他被人们称作剑仙,江湖中人都敬重他,生活过得也很富足。
照理说他应该很满足了。
可是他寂寞。
他没有成家。
并不是不敢,事实上他已经不问世事很久了,不会也不想做谋财害命的事。
只是那个女子,在很久以前便已香消玉殒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静静地听他倾诉,再也没有人会在他受伤时心疼地帮他包扎伤口,再没有人会在他寂寞的时候为他弹琴。
他忽然拔剑。
剑就在他的腰际。
他的剑,名叫揽月。剑柄用七块上好的黑曜石装饰,剑鞘是用鲨鱼的皮制成的。
所以他的剑很重。
可是他的剑却极快。
这世上恐怕也没有能比他更快的剑了吧。
揽月的剑锋在月光下发出冰冷的光芒。
他侧着头望着剑,缓缓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忽然动了。
他舞剑。
他舞剑的时候,这世间便已无剑仙。
只有一月。
一剑。
一人。
远远看过去,已没有了司马承月的身形。
只有影影绰绰的清亮的月光。
司马承月痴痴地看着揽月的剑锋。
久久的。
久久的。
然后他抬头,望着那轮明月。
这时候,他仿佛听见,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琴声。
他低下头,轻轻道:“小芸。”
***
千里之外。
同样是明月。
同样是高台。
那一身白衣的女子站起身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她当然就是小浅。
醉月楼的小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小浅。
小浅仰着头,望着月。
朱唇微微上翘。
她想起陈宇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她正在一条小溪边弹琴。
那时她还不在醉月楼,可是她很喜欢弹琴。
只是单纯地弹琴,而不是为了讨好那些达官贵人。
然后她就第一次和陈宇见面了。
准确的说,他们不能算是见面,因为陈宇还没看见她,便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小浅从未见过伤的这么重的人。
他的全身几乎都是伤,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草地。
小浅把他带回了家。
那时陈宇稍稍还有些意识,两个人就那么跌跌撞撞的相互搀扶着。
一进门,他就晕倒了。
***
陈宇整整睡了半个多月。
小浅便照顾了他半个多月。
她帮他包扎伤口,煮药喂给他。
有时她会坐在他的身边,望着他英挺的面庞,猜想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个武艺高强的镖师,是个豪放不羁的侠客,亦或是个冷傲孤独的剑客?
小浅对于这样的猜测乐此不疲。
***
半个月以后,陈宇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
他的眼睛一睁开,便放出了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他没有看到小浅。
他只看见桌上摆着饭菜。
饭是热的,菜也是热的。
陈宇当然没有动它们。
他是一个剑客。剑客就应该谨慎。
于是他走出门。
他看到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子,盘着腿坐在空落落的庭院里,安安静静地弹琴。
他没有看见她的家人。
陈宇本来是想离开的,一刹那间忽然改变了主意。
尽管他是一个剑客。
尽管剑客不能轻易动情,甚至不能轻易动怜。
他扶着门,望着那女子道:“我叫陈宇,耳东陈,宝于宇。”
***
小浅想到这里,面上不禁洋溢起幸福的笑意。
不管身处何地,有个挂念的人总是很好的,至少还能给人以活下去的信念。
她知道陈宇是去找司马承月了。
她也知道司马承月被称作剑仙。
被称作剑仙的人,大概总是很厉害的吧。
可是她相信陈宇,相信他的剑术,相信他的坚强。
陈宇永远不会失败。
她只是担心他受伤。
她一想到当初他浑身上下受的伤,就感到好心酸,好心酸。
他整个人仿佛就是铁打的。
小浅痴痴地想着,不觉间忽然又坐了下来,纤手轻拂。
天地间,便又响起了倾城绝世的琴声。
三
“客官要点什么?”
“龙井。”
陈宇并不常喝酒,他总觉得喝酒的都是些江湖豪客。
他是一个剑客,剑客就应该有清醒的头脑,而不是整日的快意书恩仇。
所以说,当个江湖人容易,成为一个剑客却很难。
他只在小浅弹琴的时候喝酒。
琴,美酒,如花美眷,岂不是最搭调的事物吗?
只是现在没有琴声,没有美酒,也没有小浅。
陈宇缓缓地向杯中斟入澄明的茶水。
他刚将茶杯放在唇边,忽然停住了。
他看见一个俊朗的白衣书生,背着行囊走了进来。
那书生看见他时,居然还笑了笑。
陈宇没有笑。
他第一眼看到这个书生,就知道他不是个书生,就算是,也不仅仅是个书生。
江湖里浸淫久了,身上大概总会带点江湖的气息。
陈宇在想这些的时候,那书生已径直走到他的桌边,顺手抄了一张长凳,坐了下来。
“客官要点什么?”
“龙井。”
陈宇冷冷道:“我好像还不认识你。”
书生微笑道:“人刚生下来,岂非是一个人也不认识的?而朋友岂非是越多越好?”
陈宇道:“有些朋友,还是不用结交的好,省的麻烦上身。”
书生笑道:“真有这么好的朋友吗?”
陈宇道:“天下这么大,什么人没有?有的人为了金钱可以杀了亲生父母,也有的人为了新欢离开了相伴数十年的糟糠之妻。”
他抬头看了看书生,冷冷道:“白面书生,你说呢?”
原来那书生竟是江湖上传闻杀人如麻的暗器杀手白面书生!
那书生面色一滞,道:“原来阁下已认出了我,那是否愿意交个朋友么?”
他已伸出手来。
他的手看上去苍白无力,一看就是长久没有照到阳光所致。
暗器名家的手一般是不会轻易示人的。
当别人看见的时候,往往就是那人的死期!
陈宇望着白面书生的手,忽然叹道:“你的手很有力,也很灵巧,不拿剑真是可惜了。”
白面书生刚想说什么,面色忽然变得凝重。
他猛的站起身,向陈宇挥出一蓬细密的银针!
一瞬间,漫天银花!
***
陈宇当然没有死。
他仅仅低下头,就躲过了所有的银针。
然后他看着白面书生,忽然道:“江湖中人都说白面书生只知杀人,没想到你也会救人。”
他的身后,已然落了一地的银针。
细细看来,银针中却夹杂着数根闪耀着苍白光芒的金针!
原来方才白面书生并不是要暗算陈宇,而是帮他挡下了身后的暗器。
白面书生叹道:“你说的不错,有些朋友结交了反而会麻烦上身。”
陈宇挑眉道:“你在说我?”
“不错。”
“你是说这是冲着我来的?”
“不错。”
“所以呢?”
“尽管你惹上了麻烦,我还是想结交你。”白面书生道,“多一个朋友岂非多一条路?”
陈宇什么也没说。
白面书生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们非亲非故,我为何一定要惹上你的麻烦?”
他顿了顿道:“只因为我对于一些没有道理的事,实在是看不过去。”
陈宇仍未说话。
白面书生接着道:“我知道你现在要去找司马承月,因为他杀了明月剑客秦欢。而秦欢恰巧是你的好友。”
陈宇冷冷道:“什么时候秦欢的死讯都传遍天下了?”
白面书生道:“不仅仅是传遍天下,还有人不希望你找他。”
“谁?”
“剑舞会。”
陈宇面上微微变色:“‘一剑在手,舞遍天下’的剑舞会?”
“是的。”
陈宇冷冷道:“只可惜我与剑舞会从未打过交道。”
白面书生道:“所以我也觉得没有道理。”
陈宇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面书生微微一笑,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剑舞会在江南分舵的一个小小舵主罢了。”
陈宇冷冷道:“你是来杀我的?”
白面书生道:“本来是这样的,可惜我忽然改变了主意。”
陈宇道:“你就不怕剑舞会来报复你?据说剑舞会的手段也是极可怕的。”
白面书生惨然道:“怕有什么用?现在我即使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哦?”
白面书生道:“只怕我方才替你挡下那暗器时,我便成为了剑舞会的下一个目标。”
陈宇道:“其实你本不至于如此。”
白面书生苦笑道:“你也不必说这些,如若我没看错,其实你早已发现了那些暗器。要不是你的剑气有所抵御,我的也不能挡下所有的梨花春雨钉。”
他望着陈宇手边还未动过的茶水,叹气道:“茶中的毒也被你发现了。我如果不出手帮你,恐怕你现在已经向我拔剑了。”
他道:“而我对于你的剑,却一点把握都没有。与其一个人被剑舞会追杀,还不如两个人一起有个照应,不是吗?”
陈宇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的算盘打的很精。”
白面书生笑了:“我一向算的很细。”
陈宇忽然道:“我现在只想跟你说四个字。”
白面书生道:“请。”
陈宇冷冷道:“慢走,不送。”
白面书生的面这下果然变白了。
他道:“你难道不怕死?”
陈宇道:“只怕和你呆着,死的会更早。况且我一向都是一个人。”
他又重复一遍:“一向都是。”
白面书生便说不出话来了。
陈宇站起身,拍下几个铜板,低低道了声:“结账。”
他看着白面书生,冷冷道:“至于你的茶钱,我想还是你自己付比较好。”
然后他便转身,转身便走。
既然无话可说,还坐着干嘛?
可是陈宇刚走出几步,就听到白面书生道:“你就算自恃剑法厉害,也应该为小浅姑娘考虑考虑。”
陈宇停下了脚步。
白面书生道:“小浅姑娘是你的红颜知己,这江湖里谁人不知?剑舞会既然要找你,怎么不会从她下手?”
陈宇不说话。
白面书生便道:“据我所知,小浅姑娘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子。”他道,“有句话叫做‘红颜多薄命。’不知道你知道么?”
“像小浅姑娘一样的女子,实在是让人不忍心摧残。”
白面书生道:“恰巧我认识一个朋友,可以带小浅姑娘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们这就一起去见她,如何?”
陈宇忽然笑了。
冷笑。
白面书生愣住了。
陈宇笑完,忽然道:“这些事不用你担心。你还是小心自己吧。”
他重新迈动脚步,走了出去。仿佛连再看一眼白面书生也不愿意。
然而,他的身后,白面书生望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
天正明。
楼台。
台上有人。
一个女子,一个绝美的女子,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她的身边铺着一张宣纸,纸上用点点的墨花渲染开。
画上只有两只鸟。
一只是正展翅的雄鹰,一只却是瘦瘦小小的麻雀,正仰着头,痴痴地望着空中矫健的鹰。
小浅久久地望着天空。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就是小浅?”
小浅转过身来,看见一个黑衣人。
他的手上青筋暴起,眼窝深陷,眼中直射出令人敬畏的精光,整个人看上去高高瘦瘦的样子。
鹰爪功练到炉火纯青的高手,看上去大抵是这样的。
他又道:“你就是小浅?”
小浅道:“是的。”
黑衣人道:“陈宇在哪里?”
小浅道:“我不知道。”
黑衣人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小浅道:“他出去,从来都不会告诉我他要去哪里,我也从不会问他。”
懂得收放自如,这本来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子所必备的。
黑衣人道:“你既然不知道他在哪里,那我也只好请你去一个地方了。在那里你很快就能看到陈宇了。”
小浅咬着唇道:“你们是不是想拿我做人质来要挟他?”
黑衣人冷冷道:“你如果真的这么想,那我实在也是没有办法。”
小浅道:“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
黑衣人道:“不错。”
小浅忽然笑了。
她是一个安静的女子,很少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可是她现在却忽然笑了。
黑衣人仿佛也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小浅已然直直地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黑衣人伸手去抓,已是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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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浅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
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半空中陨落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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