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韭菜花

文/高 旗

        那是在一九七五年的三月，我所在的部队搞野营拉练。

        傍晚，我们通信营宿营在一个偏僻的牧民村落。我们电台班被安排在一户蒙族老乡家。房东是位五十左右岁的大叔，一位典型的蒙古族汉子，他待我们很热情。

        晚饭时，大叔看见我们吃着高粱米饭就着一盘炒白菜片，就转身出去了。很快，他端来了一盘子韭菜花咸菜让我们吃。我们表示：不能随便吃老乡的东西。他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你们客气啥呀，这韭菜花是我在野外采来的，是没花钱的。吃吧吃吧!”

        我们拗不过他，只好吃了。没想到这野生韭菜花味道很好，辣酥酥的清香爽口。看见我们把韭菜花吃得很干净，房东大叔满意地说:“没想到，你们很喜欢吃呀。要不，等到秋天，我多采一些韭菜花，等腌好喽，我给你们送去。”

        见房东大叔这么热情和亲切可爱，我们张台长便笑着说道:“好哇大叔，我们非常欢迎您来我们部队串门!”

        接着，房东大叔挨个问我们的名字。他说:“名字不好记，就记住你们的姓了。你姓张，你姓高，你姓杨。”他边说边仔细盯着我们每个人的脸……

        一转眼，到了九月末，部队开始紧张地进行国庆节前后的训练和战备工作。

        这天中午，通信员来到我们台里，说，指导员让你们去连部一趟。

        我们三人来到连部，屋里只有指导员。

        指导员指着桌上的一个褐色的坛子说:“你们跟蒙族老乡要过咸菜吗?”

        我们一下蒙住了，不知怎么回事，异口同声地说:“没有哇!”

        指导员说:“你们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在三月份野营拉练的时候?”

        经他一提醒，我们马上想起来了。张台长说:“我当时就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可没真的想要哇。”

        指导员说:“好了，有这回事就行。要不，人家蒙族老乡就白费这番心意了。”

        事后得知：那位蒙族大叔在八月末就去野外采了韭菜花，做好装坛后，便骑着马送往部队。

        他辗转来到了我们师部，对接待的人说，这坛韭菜花咸菜，是送给姓张、高、杨三位解放军的。接待人员问:“你知道他们是那个分队的吗？”

        蒙族大叔说:“就知道他们背着那个玩意，对了，跟电影里王成背的差不多，双方不见面就能说话的那玩意儿。”

        师部接待人员这才想到，他是找有电台的通信营，而通信营只有无线连有电台；在无线连只有我们台有“张高杨组合”。

        让人费解的是，这位憨厚可爱的蒙族大叔，在我们连部听到确实有张、高、杨这个三人之后，他就放下坛子立即骑马走了。

        他为何不想见我们呢？

        我们猜测，他肯定费了许多周折来找我们的一一因为每个分队都有通信兵，只是少有“张高杨三人组合”罢了。

        蒙族大叔的那坛韭菜花，虽然被我们很块就吃完了，可那盛满的诚信，却让我们享用不尽、受益非浅!

        当年蒙族大叔避而不见之谜，如今我也早已解开了：只要是答应了他人的事，就必须办到，不管有多少周折甚至代价；一旦兑现了承诺，也就无须再让他人当面领情致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