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天堂的思念

清明·天堂的思念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是一个思念弥漫的季节。

燕归花谢，早因循、又过清明。是一般风景，两样心情。

纳兰性德的这首词，道出了清明独有的思念。从少年时代起，这个节日就在心里刻下了痕迹。清明的思念，始于奶奶的去世，那已是26年前了。

01

都说孩子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奶奶的去世却是童年记忆里无法抹去的阴霾。

至今还记得四年级的某个冬日，奶奶下葬的那天，跪在人群中的自己，悲从心生，伤心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再也见不到奶奶”的念头，撕开了幼小心灵思念的堤岸，从此没有忘却。

奶奶得的是癌症——食道癌。这是一种及其残忍的病症，患者先是难咽干的食物，继而是半流质食物，最后水和唾液也不能咽下。

奶奶被确诊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了，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吃饭，只能吃流质食物；即使流质食物能被吞下，可能很快又会被吐出来。

爸爸和叔叔们带着奶奶四处求医，因为病症比较严重，当时医术也不够发达，手术成功率极低，只能采取保守治疗。家里人寻了好多的偏方，有的是类似僵蚕的稀奇“物种”，被当成药引子喝下去；还有民间的治疗，记忆中有个老婆婆到家里来，从奶奶嗓子那块开了个小孔，用针从里面拉出了好多线状的白色东西……

多么希望从此奶奶就可以吃进东西了，可是每次尝试过后都是失望，病魔依旧还在。原本就清瘦的奶奶，越来越瘦弱，体重不到80斤。

夏天，她还能坐在特制的沙发靠椅上，到了冬天，就只能终日躺在床上了。病魔肆虐着她的身体，一定很痛！可是，奶奶总是很安静，努力地吃药，从来没有发出痛苦呻吟，默默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她一定是怕儿女们更担忧。

那时的自己还没有学会照顾人，放学回来只会默默地看着奶奶；虚弱的奶奶却还指点我打开柜子，让我拿里面的好吃的分给弟弟妹妹。那可是大人们为奶奶储备的营养品，要是以前我们一定馋得流口水，可这些是奶奶的“救命粮食”，连4岁的弟弟都不舍得吃一口。我们都盼着奇迹能发生。

然而，全家人的祈祷，并没有被老天爷听到；异常寒冷的冬季，刚入冬月，奶奶就走了，家里再也没有了她瘦小的身影。

沙发上、床上，到处都空荡荡的，爷爷跟丢了魂似的，爸爸、叔叔和姑姑们，哭肿了眼睛……

02

奶奶这一生，善良、勤俭，脸上永远都是平和、宁静的慈祥。

出生在30年代，奶奶跟爷爷结婚后正好赶上国家三年自然灾害。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就夭折了，生于1958年的爸爸，在饥饿的年代幸运地活下来，后面的弟弟妹妹也陆续出生，一共兄妹六人。

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多子女家庭更是生活艰难。爷爷的劳动所得完全不够一家人的吃穿，男娃们还没有长成劳动力，长身体又格外需要食物。听姑姑们说，勤劳的奶奶想着法子能让一家人吃上饭，把仅有的粮食分成各种类别，搭配着糙粮做成主食，维持一年的口粮；每次吃饭，她都是最后一个上桌，吃桌上剩下的汤水；她还带着孩子们到山里挖野菜、摘栗子、砍柴……原本就不直的腰越来越弯了。

在大人的谈话中，我得知六个孩子都是奶奶自己带大的，往往是这个还没断奶，那个已经快出生了；睡觉的床基本没有干处，孩子一泡尿尿湿了只能挪个位置继续将就睡；艰难的日子里，她的爱一分不少；有一次顽皮的爸爸从亲戚家回来的路上把父母交代他带回的两块钱弄丢了，那可是一家人半个月的伙食！为了躲避爷爷的打骂，爸爸躲在一个土堆里望着家的方向不敢回去；夜已深了，奶奶还在外面，举着灯笼，轻轻唤着爸爸的名字寻他回家……

每当讲起这些往事，爸爸总是声音哽咽、眼眶湿润。

多年后，或者说每年的春节，爸爸总会在大家庭团聚的时候，举起酒杯，喃喃道：“要是我妈能活到现在就好了，她就能好好享享福了。”

每年的清明，爸爸不论离多远都会回去看奶奶

03

于我们这些小辈儿而言，关于奶奶的记忆是日渐模糊的，奶奶离去的时间太漫长了；我甚至无法清晰的回忆出那张消瘦、慈祥的脸庞，却有几幅画面，如电影般反复掠过脑海。

记得有一次，因为自己生病拉肚子，不能参加期待已久的宴席，只能怏怏地躺在床上。那一天格外的漫长，心情也抑郁。没想到奶奶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好吃的果子，还特地在街上给我买了一条小黑裙。孩子的世界瞬间就明亮起来了，奶奶的心里总是这样记挂着她的宝贝们，至今没有忘记当时的温暖。

还有夏日的午后，奶奶摘了满满一篮子的豇豆回来；我们就坐在凉快的屋子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干活，把豇豆整理成整齐的小捆，为腌制咸豇豆做准备；奶奶像个孩子似的，教我们用牙签分别扎进豇豆的两边，连成一个圆圈，碧绿的“豇豆项链”挂在脖子上；被奶奶称为“美丽的小公主”的我们真的好开心，咯咯的笑声穿透夏日的云霄……

最近的记忆是一个梦，梦中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奶奶就坐在一个纱帐里，看不清她的脸庞，她就那么亲切地看着我；梦中的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奶奶已经走了，仿佛还在当年的卧室里，她没有离开过……

再后来，梦都几乎没有了。只有在回老家的时候，看着墙上的黑白照片，消瘦、慈爱的脸庞再一次清晰地划过心间，任思念蔓延……

04

怕自己的记性越来越不好，怕越来越留不住这些过往的碎片回忆，于是用文字，串成一段时光永恒的项链，缠绕进绵绵的思念，不会被遗忘。

愿天堂里没有病痛，愿清风捎去我们的思念，一切的一切，安好！

清明·天堂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