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痛喊

01赵样同学

那个冬季，有一段时间特别凄风冷雨。

下晚习后，同学们都用厚厚的外衣裹着小脑袋匆匆下楼跑回宿舍，恨不得马上窜进被窝一暖到天亮。

巡查宿舍，清点到睡人数，然后等寝室熄灯催促学生入眠：这是班主任们的例行动作。一般都是十一点钟后学生都安睡了各个班主任才放心地离校回家，但义老师却不能，她心头最放不下的是她的一个学生--赵样。

02“老姑娘”半夜守候

学校西边围墙外，有一条小路，通往附近的一个城中村，不远处有一个路口，路口有一盏微弱的路灯，雾雨朦胧下的夜晚路灯时亮时不亮。那段时间，入夜12点后灯下时常有鬼兮魅兮的身影，出没在凄风冷雨中。

“噔”的一声！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学校的围墙上跳了下来。

“站住！”温柔的义老师大声喝斥。

寂静的冷雨夜，突然冒出的吼声，做贼心虚的赵样被吓破了胆。定睛看，竟是他恨之入骨的“老姑娘”，他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赵样一直用“老姑娘”来称呼他的班主任义老师，因为义老师40多岁还没有结婚。义老师管他们十分严格，在赵样的鼓惑下，班里不思上进的同学都叫义老师为“老姑娘”，从不叫一声“老师”。

“赵样，我终于把你逮住了，怪不得你白天上课总是迟到睡觉！”暗夜下，义老师生气地训斥了赵样。自从同学反映赵样经常半夜爬围墙去城中村私人网吧上网以来，义老师就连续很多夜在路口处守候，不管刮风下雨，有的晚上还遇到醉鬼和坏人。

第二天，义老师停下手中的工作带着赵样走了校园很多圈，自然是边走边做他思想工作，直到做通为止。这是义老师一贯的育人耐心。

那是高一时候的事情了。自从进校的那一天起，充满劣性和暴躁脾气的赵样就没有一天好好过，迟到、旷课、上课睡觉、两睡吵闹、不交作业、打骂班干、顶撞老师等无所不为，开除赵样几十回都绰绰有余。学校同行都劝义老师整理他的材料上报学校开除，但义老师没有这么干，她总是说：“人生一世，陪人一程，前路未料，扶人上马，或大有可为。”就这样，在义老师的忍耐下，赵样总算“平安”度过了一个学年。

03义老师累倒

班里面有这样的一个“牛”，班主任自然是不得好过的，同行们都知道。义老师确实也没有安然过，连吃饭都不得安心端上碗，手机一响又担心赵样出了事。她从早到晚跟班，担心赵样，跟踪赵样，也引导赵样。尽管用了很多办法，做了很多工作，但赵样劣性不改，嘴巴诺诺后又小错不断，时而犯大错。赵样还带坏班里几个“牛”，搞坏了整个班的班风，义老师的班因为赵样捣蛋没有得过一次“文明班级”，各种优秀评比也因此都与义老师擦肩而过。同行们都说义老师心太软，开除了赵样，这个班就是年级最好的，但义老师一直不忍心这么做。

这个的班的不好是出点小名的，学校领导和同事背后都有议论，有的说义老师不是一个好的班主任。这给义老师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

瘦弱的身躯，终究顶不住班级管理的高压心理负担，义老师还是病倒了，那是高二的时候。

住院请假的那一周里，赵样仿佛过节一样，他在班里欢歌狂舞，高喊着“老姑娘请假啦！老姑娘请假啦!”显出十分得意的样子。赵样的几个“铁杆”也跟着高兴，班里面的自习课就像赶圩一样，班干对此敢怒不敢言。

04我爸不好惹

病好回校，义老师第一时间叫赵样到办公室去做思想工作。

最让义老师怒不可遏的是，赵样趁着义老师请假，竟然把头发染得红红绿绿，一副“潮男”派头，全校唯一，整个学校师生无所不知，传得沸沸扬扬。平时都是苦口婆心的义老师，那一天对赵样发了很大的火，勒令赵样必须请家长来，不然就开除。

“我爸是什么人物？你说请来就请来吗？整个县99%的官员都对我爸毕恭毕敬，你这个’老姑娘’说请来就请来吗？你敢开除我吗？”赵样在办公室当着很多老师的面顶撞义老师，平时温柔委婉的义老师被气得捶胸咬牙，脸色羞红，后面她还偷偷地哭了。

拿起手机，马上打电话给赵样父亲，不接！再拨，又不接！义老师不甘心，发了一串短信给赵样父亲。到了下午才有一个回复：“我家小赵反正以后不担心没有工做没有饭吃，豆大的事情我就不去了，你看着办吧。”本来以为家长会飞奔过来惩罚赵样，看了这则短信，义老师心寒了。

义老师终究心软，冷静下来，她终究觉得:“人生一世，陪人一程，前路未料，扶人上马，或大有可为。”这件事后来在义老师“千折万磨”的教育下，赵样碍不过去也改了发型，事情不了了之。

05赵样变本加厉

进了高三，全校毕业班的同学都进入了冲刺的状态: 焚膏继晷，快马加鞭，百日冲刺。

赵样学习不好，但义老师认为他不至于连一个职校都没有机会，认真起来还是可以考上一个中等左右的高职高专的。义老师量身给他制定了一个高考冲刺目标和计划，其中不乏纪律保障要求。赵样表面上唯唯诺诺，其实他心里根本不把“老姑娘“当回事，还在暗暗骂“老姑娘”多管闲事。当然赵样心里是有底的：他父亲已经策划好让他毕业后去国外读书。

本以为“高三”的紧张会让赵样变成另一个人，但他的劣根性又让义老师失望了。晚自习隔三岔五又找不见赵样，缺课、早退等违纪行为愈演愈烈，义老师气得要命，找也找不见人，家长又请不来，万一出了个啥事什么办？

义老师的高考备考教学心情全都被一个“赵样”弄得乱七八糟。同行再也看不惯了，都在建议她整理违纪材料上报学校开除算了，但义老师又认为都最后一个学年了，开除学生不仁不义，她一直坚持“人生一世，陪人一程，前路未料，扶人上马，或有可为”的观点。

但接着的“密报”让义老师怒气冲冲，简直要吐血给他。有同学反映赵样经常晚自习溜去夜总会，而且和外面一帮“哥们”混在一起。

06夜总会上的非常看客

入夜的县城，华灯初上，夜总会大楼的楼顶，镭射灯把五颜六色的灯光射向天空，360度旋转，映照了大半个县城，整座县城似乎笼罩它的繁华里。有一段时间，一位与年轻人装派格格不入的“老姑娘”，每天晚上都早早到夜总会里号座，点上红酒，独自清饮，虽然她不会歌舞，但她在等待着歌舞的开场和狂欢。偌大的夜会厅里，灯红酒绿，男男女女情意绵绵，时而激情四射，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人来人往。12时来临，每天晚上的高潮表演就要开始了：一个穿着“三点式”的少女舞者，在几乎若闪若灭的柔弱灯光下，在舞台上尽情地骚动着妩媚的身姿，带动了整个舞场的激情，舞台下的红男绿女自觉围成一圈一圈，朝着少女舞者狂舞尖叫，有的光着膀子，有的似癫非癫，有的自作猥亵，全场好不热闹，烟味酒味胭脂味氤氲着这个浪漫的空间。“老姑娘”也禁不住站了起来，踮起脚尖，伸起脖子，目光反复扫着全场，似乎恨不得看尽眼前的一切狂欢。

这个放荡和混杂的场面，终于发生了“老姑娘”暝暝之中预料的事：只见一个公子模样、赤着上身的小伙，从包厢里出来，手持酒杯径直走到舞台中央，往舞女身上一泼，还做出了猥亵的动作，装着老大的气派。场下顿时乱成一团，喊打的声音不绝于耳，一群不服气的小青年四处找着板凳正要往舞台上抡。“老姑娘”紧张地往舞台上瞪眼再看：不好了，那公子是赵样！她一面喊着“赵样、赵样、赵样”，一面奋不顾身地往舞台上冲……

那晚上，“老姑娘”倒在了血泊之中，公子在“老姑娘”的掩护下，从后门逃脱，从20楼沿通道跑到了一楼，连电梯都不敢坐。

第二天，太阳东升，一缕阳光照到了病房的窗前。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一声声撕心裂肺的“老师”，来自生命体内最彻底的痛喊，惊醒了受重伤的“老姑娘”：是躲过生死关的赵样和他父亲来了。听到久违的“老师”声，“老姑娘”微笑地露出了知足地神情，尔后竟泣不成声。

07余音未绝

此后，当地热传着两首歌谣，让人泪流。

一叹：

一朝为师终身父，劝君当怜为师苦。

为师为何洒血泪？扶你上马陪上路。

二叹：

富贵若要得久长，孩儿莫当公子养。

尊师重道无贵贱，屈身揖礼有何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