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隻魚
鹅杠杠杠,杠杠杠,
鹅叫声又开始此起彼伏,铿锵有力,惊天动地,穿透力特强。一天中总有那么几段时间,能听到鹅兄们的和鸣小插曲,给我们忙碌的工作添了些许不一样的情调,仿佛又置身孩提时候农村的老家。
那时候,几乎很多人家都养鹅,散养,三五成群。印象中的鹅,喜欢引颈长鸣,一路高歌,摇摇摆摆,招摇过市,那高调的模样,在家禽中,算是很拉风了。
若是恰巧与鹅群狭路相逢于某个路口,你必须得学会耐心等待,你若是跟它们抢道,就会惹发鹅怒,它们会伸直脖子,张开翅膀,然后嘴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朝你直冲过来,那架势,有种万夫莫敌的气势。如果你躲闪不及,那就惨了,它就会啄住你的裤脚,紧紧啄住不松嘴,有时连带把腿上的肉也一并啄住,那真叫一个疼。据说从鹅的眼睛看出的世间万物都比它要个头小,所以它会无所顾忌地冲过来啄你。农村孩子多多少少都吃过被鹅追啄的亏,一般都不会去随意招惹它们,一旦有鹅群挡路,会耐心的学着行注目礼,礼让鹅群,让它们先行通过。
最漂亮的当属在池塘中游水的鹅群们,绿水白毛,红掌红冠,体态也仿佛轻盈了许多,正应了骆宾王那首《咏鹅》,“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白毛、绿水、红掌、水波,构成了一副恬静的乡村小景。那一瞬间,仿佛有一种天鹅的潜在气质在里面,就是体型稍胖了点,身板宽了点儿,脖子短了点儿。
记得十二岁那年,家里养了五只鹅,到后来历经鸡瘟鸭瘟躲过大劫大难存活下来的只剩一只。因为个儿大,吃的又多,老爹又喂养的勤,喂多少吃多少,没多久就长得白白胖胖,老爹称它为呆头鹅。呆头鹅往鸡群鸭群里一站,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架势。鹅是跟鸡鸭养一起的,散养在屋子后面的桑树地里,每天早上喂过食以后,都四散而去,隐没在桑树地里,不见一丝鹅影。但是只要这边“鹅鹅鹅”一呼唤,那边就会“杠杠杠”的呼应,声音慢慢的由远而近,不多会儿,鸡呀,鸭呀,鹅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跟前。鹅是一路呼应着奔来的,生怕跑慢了来晚了就得饿肚子。呆头鹅不怕生人,也从来不会因为有人挡了路而脸红脖子粗的叫嚣着啄人。我也最爱和它亲近,每天放学一回家,就到屋后去把它唤来,就像会见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只要我一蹲下来,它就会用脖子蹭我,我会摸摸它的脖子,摸摸它的背。那时候,它就是我童年时候的一个小玩伴,给了我欢乐和牵挂。
有一天老爹说:“快中秋了,把鹅宰了吧”,我立马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不好不好,宰个鸡或者鸭吧,鹅还小,就等它长大点再宰吧”。在我的坚持下,鹅逃过了中秋,没有成为桌上的盘中餐。
我的生日快到了,老爹又发话了:“把呆头鹅宰了,给囡囡过生日,”我又开始一个劲的哭:“不好不好,我不要吃鹅,”老爹又一次妥协,“好吧,过年来客人的时候再宰吧”。呆头鹅又逃过了一劫,可是它的身体越来越肥,也越来越笨重,路过的人看到了都会啧啧的夸:“哇!你家的鹅好肥”,“你家的鹅有十多斤重了吧?”,“你家的鹅炖起来要满满一锅了”,他们的眼睛里冒着光,那是馋涎的光,仿佛已经闻到了香气四溢的烧鹅肉了。这时候,我会头一仰,嘴一噘,然后狠狠瞪他们,“我的鹅才不会被宰呢,我要养着它养到老,”然后,换来路人一脸摇头叹气:“唉,傻妞配呆鹅,呵呵”。
只到有一天放学回家,我看到了门口一地的白毛,夹杂着斑斑血迹,我扔下书包,一路小跑奔到屋后,跑进了桑树地,一路呼唤着,可是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杠杠声,很快鸡鸭围了一地,就是不见鹅影。我知道,鹅已被宰了。
那天晚上,我哭了一个通宵,眼睛哭的通红通红,老妈话语里带着责备:“傻丫头,哭个啥?不就是一个鹅嘛,过了年再养几个就是啦!”
那时大人眼里的我,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傻丫头,他们也永远不会懂一颗孩童的心,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每天陪伴一个孩子的,也许是那些不会说话的小鸡小鸭小鹅,那是一个孩子的牵挂,一种寄托,也是童年时候的一段快乐的旋律。
杠杠杠,杠杠杠,鹅叫声又在耳畔响起,将我从记忆中拉回了现实。我在思衬着,是否它们也是一群肥肥壮壮走路摇摆的呆头鹅?是否身边也有一位疼它如我的孩子?是否和我一样,在晦涩的童年生活中,永存着那么一份记忆,傻傻的,憨憨的,甜甜的。
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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