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度日

文/歲是年

楓

前几天家里下雪了，比往年来的早了些，每个人都翻出去年的棉衣棉裤，一夜之间，变换了风景！

某一年也是下雪天，外面的冷空气与雨水碰撞，擦出冰冷的火花，每一个人都急急忙忙，戴着帽子和手套，不漏一丝缝隙。这一天是英语四六级考的日子，学校食堂里异常热闹，如若在平时，星期六很少有人出来，要么是热爱学习的去温图书馆，要么是谈恋爱的相约去逛街，要么是肚子饿了穿着睡衣就跑去食堂，反正偌大的校园里，一入冬，便只有两排的梧桐树默默守候，很少看到今天这样的场景。

朱天也报名参加了四级的考试，看见同宿舍的都一个一个起来，他依然在温热的被窝里想着什么，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起来的意思。

“朱天，你不去考试啊？”穿戴好的林晨问到。

“都考了三次了，这次也没看，估计还是老样子，就不去凑热闹了，还不是去刷自己保持的纪录的！”朱天把头伸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大家还不都一样，还是快起来吧！报名费都交了，最起码去试一下！”林晨扯了扯朱天的被子，似乎想要唤醒大脑还在沉睡的朱天。

“那也行，你们先去，我稍后就到。”说着又把头缩了进去，心想报名费也就三十，如果给他过了，三百也不多。

“那你快点啊，还有四十分钟就开考了！”林晨看了看手表。

开考的时间快到了，大家都检查着自己的笔、耳机，还有在削铅笔，最后一次深呼吸的，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大家只是在做着并且习惯着同一件事情罢了！考试的时候都似乎很严肃，但大部分人只觉得这只是一种例行的公事，既然大家都报名了，就去凑凑热闹，不然又会被冠以另类或者不合群，虽然在这个学校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够顺利通过。

朱天听着开考的铃声走进了自己的位置，内心总觉得有点陌生感，似乎这一次是极其的陌生，以至于拿起笔的霎那间，他的笔轻而易举的从他的指缝里滑落。朱天心想，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他有时候极其讨厌这种方式，就算通过了又怎么样，不还是照样开不了口，虚伪。看着满眼的字母，朱天觉得心浮气躁，也不知道谁发明了字母，他似乎存心有意的，在几百年后，给我们留下“曼妙”的邂逅！想着，依旧把笔拽在手里，十几分钟过去了，依然停留在原地。

“老师，我要交卷！”朱天在把所有的选择题ABCD后，举手示意。

“三十分钟后方可以交卷，再稍等一下！”老师向他的方向投来不具善意的目光。

朱天暗暗把手放下，把试卷合了起来，最后又查看了一下自己涂写的考号、姓名，他虽然知道这一次自己的纪录又会再进一步，但最后的流程依然熟记于心，哭笑不得的情绪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刚才要交卷的那位同学，现在可以交卷了！”老师向他这个方向喊道，走了过来。

朱天似乎突然轻松了许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被宰的命运一直未曾离去，也总是想滥竽充数，但他现在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至少没有觉得喘不过气，太过压抑。

朱天走出考场的时候，也有其他考场的学生走了出来，他心想，自己也没有太另类，笑了笑。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朱天走在飞雪里，飞雪落在了他的心坎里。

朱天心想，大家都不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索性去宿舍拿了件外衣，然后坐车到了市中心的一个商场里。圣诞节要到了，他要为他的女朋友买一件作为礼物。他的女朋友也是这所学校的，此刻应该正在某个教室里专心做着题目呢！

“您好，请问下这个拿给我看下？”朱天对柜台旁边的穿着黑色西服，脖子上系了一个黑格子丝巾的小姐忐忑地说道。

“请问是这一款吗？”小姐问道。

“对的！”朱天盯着说道。

“先生，是给您女朋友买的嘛，这款特点就是设计简单不花哨，许多人都比较喜欢！”售货小姐微笑着介绍道。

朱天盯着上面的一个个小装饰，觉得自己也很喜欢，五角星与心形图案显得非常搭，于是他买了下来。朱天喜欢一个人买东西或者挑礼物，因为他总觉得一个人做事方便，效率也高，也许大部分男生都这样。

经过地下通道的时候，他又来到了上次与女朋友来的一家鞋帽店，上次女朋友看中了一款兔毛的耳罩，但由于他当时没有钱没有买，这一次他觉得有必要把它买回来。蓝灰色的兔绒毛，摸上去就觉得软软的，朱天也很喜欢这个，他仿佛看见了风雪过后阳光的样子，他与女朋友在一望无际的江边散步，手牵着手，说着你与我一生一世，一切都好的甜言蜜语！

外面的雪明显大了许多，有种鹅毛大雪的感觉，朱天看了看手表，想着考试应该快结束了吧，女朋友也应该出来了，突然间有种心里空空的滋味，他觉得似乎哪个地方走错了，却依旧平安无恙，行走在这座城市最具商业价值的大街上！硕大的LED大屏循环播放着某个国外的汽车广告，最高层的建筑楼顶听说是一个旋转餐厅他也没去过，这条街斜对面就是全国著名的奢侈品销售区，据说卖一件抵得上街对面商场里卖十件的，甚至几十件几百件的，朱天和女朋友去过里面看过几次，成排的店面，看不懂的英文店名，顾客寥寥无几！朱天觉得这些店里的东西多半在中国产的，然后挂了一个外国标签，然后就变成国外产的了！他觉得最起码有一半的产品是属于挂羊头卖狗肉的那种，一个骗子，一个愿被骗，真是钱多如废纸，钱少比命贵，他想想，似乎这就是触手可及的社会，不久自己也终将投身于这里！

“在无尽的黑色，所有都要快毁灭，至少我还有梦，也为你而感动……”

朱天正想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是他所喜欢的一首歌，是南征北战演唱的，他特喜欢里面的歌词与不做作的演唱方式，他觉得这样的越来越少了。

“喂！在哪呢？”他的女朋友小田问。

“在金天地。”朱天回道。

“去哪干嘛呢？你怎么不考试，快回来吧！”小田似乎一脸不解。

“考过交卷了，坐不住，索性出来透透气，我买了礼物给你！”朱天本打算保留惊喜，但不知怎的，说了出来。

“嗯，买了一条银制的手链，我觉得很好看，还有上次你看上的那款兔毛耳罩！”朱天说出来的时候，觉得心里有一丝暖意飘过，他觉得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快回来吧！我在学校食堂等你！”听到朱天的话，小田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大喜悦，或者还有一丝的生气，明显语气提高了一些。

朱天觉得自己很没用，偌大的街头巷尾，却突然找不到一处自己可以昏天暗地的地方，走到哪似乎就暴露在哪，没有一点隐私，有的只有内心深处的孤独。虽然有时候与小田在一起很开心，但朱天觉得，也许某一天，也会如这座城市一样，虽然也待那么久了，但是却依然觉得陌生—是那种找不到灵魂的陌生。

雪花依旧飘落在空中，落下来的瞬间化成水，沿着路沿流向城市的管道，黄叶也残存在树梢，显得没有丝毫的生机。朱天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发现有的已融入了衣服里，他走到商场空调的出风口，暖风摇摆，他觉得如果躺着睡一天，没有烦恼，一切多好。

公交车司机依旧是马路上的霸主，开的车依然很迅猛，刹车也常常急刹。去往学校的公交来了，到站的时候溅起一袭水花，朱天觉得这个司机好像是故意的，原本所有的人都站在站台的前段，司机却将车一直开到了站尾，于是所有人便一哄而上迅速向站尾靠拢，朱天索性停了下来，等他们都上去了自己再上去。

拥挤的车厢里，高矮胖瘦一个不少，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里面的温度与外面的温度明显温差很大，集结的水珠沾满了每一块玻璃，看不到外面的样子。朱天觉得更要命的是里面，潮湿的地面，潮湿的衣服，他觉得有一种压抑感，还充满着一股形容不出的气味，有点想洗了衣服闷在了盆里发馊的知觉。朱天觉得真该打的，就算余钱少的可怜！

带着一脸疲惫神情的朱天来到了食堂，看见小田正坐在其中的一张蓝色椅子上低着头玩着手机，他总觉得这食堂与这所学校的气质格格不入，这些蓝色塑料搭配不锈钢、造型没有一丝创意的东西就不应该放在这里！

“路上堵，等了好久了吧？”朱天看着小田说。

“才来啊！我游戏都玩了十几关了。”小田继续盯着手机屏幕，虚晃的游戏界面，朱天一直没有一丝的兴趣。他宿舍六个人除了他别人都玩游戏，有一次他也尝试玩了一下，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够融入进去。

“什么游戏啊？兴致怎么高？这是送你的！”朱天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说。

“最近特别流行的一款，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小田继续目不转睛的，眼睛里都是游戏的画面。

“你不看看礼物嘛？”朱天似乎有点不开心，他一直觉得小田入“戏”太深，玩游戏的时候总不爱搭理自己。

“先放着吧！”小田回道。

朱田抬头看了看远处，雪花依旧纷飞，屋檐上都有了积雪，一个一个脚印绵延，伸向远处，一会儿又有人踩在旧的脚印上，雪渐渐变成了水，也渐渐模糊。人会这样么？朱天有时候心想。

“你要玩到什么时候？”朱天再次问道。

“过关了就好啦！”小田依旧刚才的姿势。

朱天有些失望，他突然觉得没有人懂自己，似乎只有雪才会领会自己的情真意切，至少雪看到温暖的东西会化，可是小田连看都没看一眼。

“那你在这边慢慢玩，慢慢过关，我去宿舍一下。”朱天有些生气的说道。

“去宿舍干嘛？”小田立刻问道。

“你玩你的游戏，我睡我的觉！”朱天显得理所当然，互不干涉。

“我等你那么久，你等我一下怎么了？”听到这话，小田放下手机说道。

“你游戏比我重要，我买给你的东西你看都不看。”朱天说道。

“我过会看怎么了？”小田不甘示弱的说道。

“倒没怎么，就是我累了，想去睡觉了！”朱天说着，便调头就走。

小田觉得有一丝莫名其妙，觉得这个人真奇怪，刚才好好的，真是天差地别，想着拨打朱天的电话。

“我怎么你了？这副样子！”小田问。

“你先回去吧，真觉得累了！”朱天回道。

“把你东西拿回去，不然我扔了！”小田明显生气地说道。

“买给你的，随你怎么处置！”朱天回头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

“我不要，你拿回去，不然我不走！”小田说，似乎快要哭了出来。

一阵沉默，朱天似乎有一股气怎么也释放不出来，憋在了心里，憋出了一肚子脾气。

“那你在那等我，我现在下楼！”刚到宿舍的朱天就又立刻下了楼。小田已经在他的宿舍楼下面，面无表情，手里拎着礼物的袋子。

“给你，我回家了！”小田突然冷静的说道。

朱天不由自主的接过袋子，却不知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说句对不起，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小田远去的背影！是种若即若离的背影，朱天觉得说不出到底是熟悉还是陌生！

……

雪花过后，阳光明媚，冷空气依然在大地，所有人依然最喜欢暖被窝，依然穿着厚实的棉袄，戴着各式各样的帽子与手套，还有的女生戴着各种可爱的耳罩。只是朱天寻觅了学校整个楼，也再没发现那个戴着蓝灰色兔绒毛耳罩的姑娘！

最后他突然发现那个耳罩还躺在自己的怀里，安生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