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8年3月25日,书桌上的单向历上写着,今天宜我行我素。
“我行我素”这个词听上去很酷,无拘无束,不管不顾,旁人的眼光无所谓,活出自己的心情就好。
可这事若是容易,就不会被大多数人标榜成愿望,若是真的能做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理应会减少许多秃头,大城市的光污染可能也会因为少了这些反射而缓解许多。
01.
早上出门,按电梯的时候正碰上小区里的卖菜小哥。
发现我在看他,小哥一张黝黑的圆脸上挤出一个憨厚的微笑,拘谨地点了点头。
去年年底开始,为了增加蔬菜的销量,小区里的菜农推出了免费送菜的服务,想吃什么了直接在业主群里招呼一声,卖菜的小哥得了信儿就抽空挨家挨户地给送,一周七天,风雨无阻。
“这么早就出来送菜呀?”
“顾客早上电话催的急,要不我也不这么早。”
小哥诚实地回应着我的问话,眼睛却不住向脚下的方向看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双穿反了的解放鞋。
注意到我发现了他的窘迫,小哥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眼睛盯着电梯门,不说话了。
袜子穿反可能是故意遮掩被大脚趾顶漏的洞,鞋子穿反了,走路可是要难受的。
卖菜的窝棚离我家的楼栋有点距离,就算小跑着也要五分钟的时间,这五分钟的拥挤折磨不知道会不会让他的袜子真的磨出个洞,也不知道被生活磨出的茧子是会长在脚底板上,还是最终在心里留下痕迹。
02.
北京这两天的抽风入夏状态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穿着羽绒服走在北京二十多度的大街上,单曲循环着十年前听过的歌,一边擦汗一边怀念去年十字路口卖冰棍的大爷,那个在屋子里焦虑到脱发的年轻人好像离我远了一些。
说到头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了,随手捋起一绺儿,枯黄的发尾有点分叉,在阳光下支棱着冲我耀武扬威。
忽然又想起上次剪头发时遇到的Tony老师,娃娃脸,眯眯眼,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被半瓶子发胶整齐地固定在机灵的脑袋瓜上,绿色的挑染醒目地宣扬着他内心的不羁,大概是年轻吧,无所畏惧。
“美女烫还是染?”Tony老师一边熟练地把洗发液抹到我的头发上,一边小心翼翼地调试着水温,“温度可以吗?”
“我就单纯剪个头发就好,水温挺好的。”
“美女你还在上大学吧?”
“啊,我已经毕业工作了。”我回答着,心里因为他把我看年轻了几岁而生出几分沾沾自喜的情绪。
“真好,羡慕你们这些读书的。”
我一时语塞,空气凝固了几秒钟,Tony老师又自顾自说道:“我也想读书。”
“你还年轻,喜欢就去啊。”
“没机会了,我初中都没毕业,没那脑子,也没钱。”
“你今年多大?”
“我98年的,这是我的第三份工作。”
我没再接话,安静地等着他帮我把头发洗完,看着他头上倔强的一抹荧光绿,想着他心中读书的愿望,在心中默默祝他以后的生活少一些无奈,多一些无拘无束的机会
03.
回家途中路过一家海鲜饭门店,店里的服务生整齐地站成两排,各自的面貌在同样的制服下变得模糊不清,每个人在领队的指挥下做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没有生气的语调嘶喊出同样的:“为了生活,为了理想,加油加油加油!”
我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们的理想究竟是什么,不过这种规整的“同样”还是在春日里的北京街头刺痛了我的心。
早晚高峰的地铁大概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我见过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年轻销售一边抱歉地铁糟糕的信号,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客户报价;也见过累到光脚站在地面上的白领姑娘一面强撑着困意一面扶着把手补妆。一个车厢满满当当塞满了人,数不清的情绪在车厢中交汇,错乱无章。
与他们一样,可能也与他们不同,我慌张地在地铁车厢里贡献着我的情绪,想着未来,想着生活,不知所措。
理想说出口很容易,可就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在无数个焦虑的日子里在心中发酵,渐渐酝酿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静悄悄的黑夜里谋杀我可怜的睡眠。
失眠是一种病,可我治愈不了它。
04.
燥热的空气在几天之内将老树干枯的枝叶染绿,一切的生机勃勃都在招摇着向我问好。在这个季节里,树叶有了形状,鸟儿丰满了翅膀,诗人有了歌颂的对象,希望每一个年轻的朋友们少一点心慌。
杨树上开始掉毛毛狗了,不知道在这个早春的季节,会落在谁的头上,惊醒谁的梦想。
愿,今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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