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温暖了我的归途

谢谢你们温暖了我的归途

谢谢你们温暖了我的归途

文:采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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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八月初的西安很热，热得好像人在室外走一遭都会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那天，刚下了场雨。雨一停，空气里又恢复了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出门时我完全没有料到还有更让我窒息的事情会发生。

我是在和舍友出门吃饭的路上接到妈妈电话的。

爷爷死了。

那时是六点半的样子。

当时天还很亮，七八月的西安，一般要到八点才会天黑，可是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亮堂。

现在让我回忆，我已完全记不起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只是在挂了电话后对着走在前面的两人喊了声，我爷爷死了。

那五个字，就像是刻我脑子里了一样，我觉得那是本能一样，喊出来，然后便蹲在路边，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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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当时是学校安排的见习期，我要回家就得和导员、带队老师、见习单位的律师请假。

我记得我第一通电话是打给导员的，那时还蹲在路边，已经哭得看不清手机屏幕了，整个人都在抖，手颤得几乎拿不住手机。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要请假，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就记得导员让我收拾东西就回去，学校这儿的事就不用管了。

那通电话就像是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打完电话，我连站都快站不起来了。是梁姑娘和芳姐把我扶回了宿舍，我根本没顾得上看她们那天的表情，一直哭着，又努力着、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看清手机屏幕，好订票回家，可是眼睛就是不争气，眼泪在那一刻像是有了胶水的作用。

她俩帮我给带队老师请假、查路线、收拾行李，一路把我送到火车站，陪我买票，把我送进候车大厅，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她俩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一路陪我到候车室。

梁姑娘，一个看着特别小的南方姑娘，穿过很宽很宽的马路，去便利店给我买了水，买了饼干。

芳姐在地铁上看到我头上的皮筋是粉红色的，当即把她自己头上的皮筋撸了下来给我换上。

我忘了很多东西，却又清楚地记得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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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梁姑娘陪在我旁边的时候，不停地告诉我，爷爷死了，爸爸才是最伤心的那个，现在哭完了，回去要照顾、安慰爸爸。

我答应了她。

我是晚上八点五十凭着一张站票踏上了回家的路。

那辆火车上有特别多的人，我把行李顺在过道边，坐在上面，那时的我应该看着就很狼狈。

爸爸打电话嘱咐我要去补张硬卧票，但是乘务员说带小孩的旅客和身体不舒服的旅客优先，我觉得自己和别人相比大概是不需要那张卧铺票的，便没有往前挤。

妈妈后来又打电话来埋怨我，可以迟一天的，毕竟我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辛苦过。

我只是回答了一句，我爷爷没了，便把电话挂了。

这时身旁一个穿布鞋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指着他的座位和他身边的人对我说:“姑娘，你坐这儿吧，我和他，我们俩可以换着坐。”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善良可以让他们可以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让出一个位置。我没有坐上那个让出来的位置，依然坐在行李箱上，善良的人不应该吃苦。

说实话，现在走在路上要是能再遇见他们，我一定认不出，但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脚上的布鞋，黑色的，千层底，带着点泥，却有着很温暖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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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看到一对父子，他们穿着旅游鞋。

那个父亲大概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他坐在小马扎上，不远处，他的儿子和乘务员说着话，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指指自己的老父亲，似乎还在为能够给老父亲争取一张卧铺票在努力。

当时我突然意识到我的爷爷还从未来过我念书的学校，还从未看过我生活过的城市。那个总爱喝点小酒，写写毛笔字，讲讲大道理的老人还没来得及花我挣的钱，还没来得及等我带他看看外面的世界便从我的世界退出了。

其实，我和爷爷并不亲。

爷爷有点重男轻女，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一直都有点讨厌他，因为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坚持我只有一个女儿的父母。就是从前几年开始，他开始对我好，总是给我讲以后要对妈妈特别好特别好，还说了好多爸爸小时候的故事。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真正意识到，我长大了，我的爷爷已经年迈到上下楼梯都很困难，真正的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可是我从没想过，他还等不到看我成家立业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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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夜深了。

我的手机还不停地亮着。

孟飞和我说，她会给事务所的律师说清楚情况，让我不用担心，还有，要我照顾好自己。

梁姑娘给我发了很长的信息，以我爷爷的口吻:孩子，别哭了。爷爷只是老了，坚持不了了，爷爷是去另一个世界找你奶奶了，你不要难过。你要好好的，要照顾好闹闹，等他长大了，你要告诉他，他的爷爷是个很好的老头儿。你还要对你爸妈好一点，一定要孝顺他们……

我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我很幸运，我有一群很好很好的舍友，她们很善良。

后来，我身后一排的一个从西宁到上海的回族姑娘让我和她一起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带着头巾，很好看。她的普通话没有很好，但是她安慰我的声音却格外动人。她让我明白，善良是不分语言、不分民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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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温暖了我的归途

我是在早上六点左右下了那辆火车，又匆匆忙忙买了半个小时以后的票往家赶。

登上六点半的那辆车后，我躺在床铺上，却难以入眠。我的爷爷，我的舍友，我回家路上遇到的这些人，每个人都以不同的速度、不同的姿态奔波在自己的路上，每个人却又都在别人的路上留下或深或浅的脚印。

我感谢自己的幸运，更感谢温暖了我的归途，让我明白，纵使我渺小到不能再小，我也不是在独行，擦肩而过的人其实也在陪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