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2日早上,妹妹打来电话,带着哭腔说:“哥,咱姥姥不行了……”“咋回事?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吃惊的我不愿接受这个噩耗。妹妹在电话那头说了一些具体情况,我听着听着,鼻头一酸,泪水夺眶而出,我要回去送别姥姥了。
我的祖辈中,姥姥活的岁数最大,陪伴我的时间最长,因而我跟姥姥的感情也最深厚。
姥姥对我的影响很大,最有效莫过于始终用舅舅作为榜样激励我学习,她总把舅舅读书时的事讲给我听,教育我好好学习、下苦功夫,虽然每次讲起来都是“老三篇”,但我却不嫌她唠叨。
小时候特别喜欢去姥姥家,母亲拉着我和妹妹,沿着山间小路走半个多钟头就到了。通常是早上去,下午回。母亲孝顺,到了姥姥家赶紧帮着洗衣、做饭,甚至下地干活,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跟到地里玩、找邻居同龄小伙伴耍、看姥爷和几个老头儿打扑克,稍微大一点之后还帮着大人带下表妹。
下半晌太阳西斜的时候,就该回家了。姥姥每次都送我们到街门口,街门是朝西开的,出门是一条南北小巷,她站在门口的石阶上,用左手遮住太阳的光芒,目送我们娘儿仨。小巷不深,两边都是土坯房,斑驳的墙壁讲述着老宅的往事,套在石环上的老牛扑沓着脚步啃着地上的草料,“哞~哞~”的叫声和“叮~叮~”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演奏着意味悠长的和铉。我们向北走,我和妹妹蹦蹦跳跳伴在母亲左右,一步一回头地冲姥姥喊:“姥姥,恁回勒吧。”姥姥摆手说:“噢,走吧~走吧~”嘴上答应着,却依然站在那里,直到我们在小巷尽头拐弯,从彼此的视线中消失。那个场景,每当回忆起来都感觉十分温馨、甜蜜,小时候不会这些词,只是觉得开心,其实在小孩的世界里,开心就是对所有美好感受的统一描述,它包罗万千,又高于一切。
后来学会骑自行车,第一趟“远行”也是去姥姥家。当时的自行车是28寸的,我的个头刚超过车把,腿跨不上横梁,就从三脚架中间穿过去,半圈半圈蹬着走,到姥姥家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姥姥既高兴又担心,送我回来时,反复叮嘱说:“路上可得操心啊~慢些啊~”直到看不见我了才肯回去。
后来忙学业忙工作,去姥姥家越来越少,即使后来姥姥常住我家,也因为回家次数少,不常见到她,每见一次姥姥,都感觉她又老了一些。但每次我离开家的时候,只要没卧床,她都要颤颤巍巍地出来送我,哪怕什么也不说。
最后一次见姥姥是前年深秋,她拿着几个用碎布缝制的坐垫问我好看不好看?我鼓励她说:“好看!”她得意地笑了:“姥姥八十又学艺呀,走的时候带走吧,冬天放在凳子上暖和些。”后来她悄悄地选了两个自认为满意的,提前放进我的行李箱中——生怕我忘了。

如今,坐垫还在,姥姥却要走了。等我回到老家,姥姥已躺在恒温棺中,脸上蒙着一块蓝色帕子。棺前放着姥姥的遗像,看着遗像上和蔼灿烂的微笑,我却悲从中来,一阵又一阵地抽泣起来,那些美好的回忆片段成了一个个催泪弹。
第二天下午,姥姥被装进一口红色的棺材,在哀婉的唢呐声中,在亲属的注视下,被缓缓放入墓室,和姥爷葬在了一起。

当坟包凸起,黄土隔出阴阳两界,我跪在坟前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跟姥姥道别。
以后,每年的5月12日对我而言不再仅仅是防灾减灾日、护士节,更多了一层切肤之痛,因为是姥姥的祭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