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姚

        不知怎的，在我人生中遇到那么多的老师当中，我就偏偏想起了他----老姚。

        老姚已经去世了有三个年头了吧！

        和老姚初识，是我1992年在张家塬中学上初中那会。那时，老姚一点都不老，正值人生盛年。他虽没给我带课，但我却相当熟识，常常听他代课的学生说起他的一些趣事。在私下里，同学们都喜欢把他称作老姚，很是亲切。

      初中时代的我，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尤其在老师面前，害怕的要命。但在老姚老师面前，则是个例外，我不仅不害怕，而且还很活跃。和老姚熟识，缘于吃饭和住宿这些生活小事。我是住宿生，每周从家里带来一袋干馍，一周的饭食主要是啃干馍，偶尔去学生灶吃一两碗面。老姚家在离中学不远的双庙塬村，他经常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早上急匆匆地来，晚上又急匆匆地回去。中午、下午吃饭的时候，老姚手里端着碗，站在学生宿舍前，吆喝着我们长期住校的几个男生，笑咪嘻嘻地把我们招呼到他的办公室兼卧室。他脾气极好，很有耐心。给我们倒好开水，慢悠悠地说：“狗娃们，吃馍馍喝点开水，要不然，光吃干馍馍就把人噎完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笑容。刚开始时，我们这些山里娃有些拘谨，不好意思。后来，我们胆子大了，只要他的房子门开着，我们几个跑到他的房子前，喊声报告，进了房子，倒开水，说闲话，就像去自己家一样。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农村中学的住宿条件很差，张家塬中学更是如此。记得当时睡的是地铺，夏天还好，还能凑合。而一到冬季，冷的就让人受不了。西北风一吹，睡在宿舍就像躺在冰窖一样。为了取暖，我们拿了一些输液用过的玻璃瓶，灌上开水，放在被窝里，暖手暖脚。我们住宿的学生，大多都爱到老姚房子取热水。一下晚自习，老姚的房子挤的满满的，多数时间，老姚把水提前烧好，等着我们。偶尔老姚有事没在，他把门留好，嘱咐我，或者其他做事老成的住宿同学，负责把水烧开。我们这些初中生，难免调皮，但我从没有见过老姚发过火。有时，我们在房子太吵了，老姚故作严厉，吓唬我们：你的再吵，我就叫校长把你的站外面去了。
      老姚教的是数学，听其他老师说，他之前因为教得好，调到县城重点初中。后来，由于方便照顾家里，给教育局好说歹说，才调到离家近的张家塬初中。初二时，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有事请假，老姚临时给我们上了一周课。在这一周里，我见到一个敬业、幽默、和蔼的数学老师。老姚课讲的生动有趣，他总有办法吸引我们的学习注意力。他的板书工工整整，画几何图形从不用作图工具，信手一拈，所画的图形比作图工具还要规范，这一绝活，让我们佩服不已。上课时，有些捣蛋的学生下面说话，老姚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你在说话，我就把孔子叫来了，让他来把你收拾嘎。”每当这时，我们则会哈哈大笑，老姚也会跟着我们笑起来，课堂里顿时有了生机。初中毕业后，我上高中、大学，很少见到老姚。即使偶尔碰到，总是见到他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匆匆忙忙，着急赶路。时间过得很快，没想到，我和老姚一样做了老师。机缘巧合，2003年9月，已经当了两年老师的我，从燕伋中学调到了张家塬中学，和老姚做了同事。从我2003调到张家塬中学，到2011年撤点并校，这八年时间里，我和老姚做了八年的同事。这八年，让我更熟知了他的品性和才德。老姚还是和我当学生那时一样，每天骑着自行车，早上急匆匆来，晚上急匆匆回去。当时，老姚的爱人身体不好，老姚既要照顾妻子，又要忙学校的事情。冯校长通情达理，好几次让他先忙好家里，学校来迟一点。可老姚从来因为家里的事情，迟到或早退过。他干什么事，都是兢兢业业，唯恐有什么缺漏，他的敬业精神，给我留下深刻印象。08年还是09年，我记得不是清楚了，老姚的爱人的病已经很严重了，身体行动不是很方便，老姚为了方便照顾，就把妻子接到学校。每天，总能在校园里，见到上完课的老姚，搀扶着妻子。老姚家里经济困难，但他生性乐观幽默，总是笑眯眯的，说话不紧不慢，时不时的把人逗乐。2005年我结婚时，自己手里缺钱，老姚找到我，问我钱够用不够用。最终，我虽没用老姚的钱，但当时的情景，到现在我还能清晰的记起。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老姚病的情况，只见他时常熬中药。有段时间，他看起来很消瘦，冯校长见到老姚，调侃着对他说：“老姚，请假把病看噶，不了害怕花钱，你看你都瘦成麻杆了。”每到这时，老姚总是嘿嘿地笑着说：“不要紧，我最近准备吃肉呀，吃它几个月，吃得要走不动。”
2011年夏，全县撤点并校。老姚离开工作生活30多年的张家塬中学，到寇家河中学工作。此后的几年，很少见到他。一次去寇家河中学听课，在门房见到老姚，甚是亲切。他因为身体不好，不教书了，在门房看大门。他比之前更瘦了，但说话还和以前一样幽默耐听。三年前初春，寒意十足，老姚因病去世。
        老姚去世后，我很是难过，同去吊唁的老师们，没有一个不难受的。记得很清楚，姚老师灵前，放着一个乡村教师从教30年荣誉证书，证书鲜红醒目，我看着，心里却是无言的痛！而今，我也算一个有些年头的老师了。当了老师，才真正懂得了老师的含义。默默无闻，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清淡清贫，这些词，似乎都可以描述老师。我不敢说，现在的老师，是不是还可以这样可以描述，但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地说，已经去世的老姚，确确实实是这样的老师。老姚去世的时候，才六十又二，退休不足两年。他去世前，都没有评上高级职称，就连那个鲜红醒目的乡村从教三十年的荣誉证书，也是他生命的最后时才得到的。老姚去世已三年有余了，他的坟头或许早已被草木填满。这么一个好的人，这么一个从教四十多年的乡村老师，已经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了。到现在，又有谁，还能记起他曾经为这个社会做过的许多事情，又有谁还能在教师节这一天记起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姚老师呢？
        九月，是秋的季节，凉意十足。我写下这点文字，表达对已经去世曾经的老师、同事老姚的尊敬和怀念。同时，也把这种敬意，献给和老姚一样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