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幸福生活（4）

1.

颖慧跟随工作组一行，经过两三个小时的行程，于上午十一时左右，终于到达了城里。长途车在尚未铺有沥青的土路上，一路左右上下颠簸着前行，把瞿颖慧直晃得头晕脑胀，甚至恶心想吐。当迈下车的一瞬，她立即感觉头脑清爽了许多，难受的不适感也随之消失了，暗自庆幸终于到了。

早已有地排车在站旁等候，刘主任吩咐众人，把卸下的行李装好，按照路程的远近，依次给先生们送回去。其中一辆地排车，他安排给了穆轩坤夫妇使用，因为他们刚刚新婚，置办的行头特别多，并让一位年轻的周先生帮忙运回家去。

跟在地排车后面，走在那条南北向的马路上，颖慧看着身旁的环境，感到陌生而新奇。

“那是百货大楼。”

“那是体委。”

“那是邮电局。”

“噢，噢……”

一路上，穆轩坤不断回头向瞿颖慧介绍着，瞿颖慧一边看着这些建筑，一边点头回应着。她内心禁不住感叹：

“百货大楼真是又大又高呀！

城里的路怎么这样宽呢，地上也真干净！

体委的院子这么大，一眼都望不到边儿！”

……

2.

“老五，你们回来了，咱大大叫我过来迎你们。这是弟媳妇吧。”迎面走来四哥穆轩琢，他边说边过去帮忙拉地排车。

“颖慧，这就是咱四哥。”穆轩坤对颖慧说道。

“四哥好！”瞿颖慧忙与穆轩琢打招呼。

“好好好！老五媳妇。”穆轩琢回头朝颖慧点了点头。

颖慧心中暗暗吃惊，因为他与轩坤的白净、儒雅完全不同，他皮肤黝黑、块头壮实，那付身板一看就是很有力气的样子。

穆轩坤又给拉车的两男人相互介绍，他们打过招呼后，一起在前面拉着地排车。轩坤与颖慧跟在后面，在上坡路时，他俩在后面也帮忙推着。

“前面就到了。”车站在城里的东北头，他们沿着那条南北向马路，一直往南走，之后又右拐到那条城区公路，走了大约三里路的时候，轩坤向颖慧介绍道。

噢，走了这么远，竟还没走出城里，颖慧觉得这城里可真大呀！

而穆家巷门口那儿，众人早已都在那儿等着。除了本家人，还有街坊邻舍们，大家除了过来准备帮忙，也都想看看新媳妇长啥样。看到这样的情景，颖慧不仅羞涩地低下了头。她羞红着脸，跟在轩坤他们身后，只希望与对面人群的这几步路，能够越长越好。

”放鞭炮迎接新媳妇喽！“人群中话音刚落，只听“砰，砰……”噼里啪啦地一阵鞭炮声响起来。

待鞭炮的烟尘散去后，他们盼望的新媳妇一行也来到了众人眼前。

“五叔，俺五婶子长得不赖呀！嘻嘻，俺五叔真有福气哎。”二哥家的小儿穆子洛就会耍贫嘴。在哪儿，他都嘴快话多。

“子洛，你得给你五婶子问好吆！”轩坤吩咐道。

“行，知道了。五婶子好！我是你二侄儿穆子洛。”

“侄儿好！”颖慧回应道。

之后，轩坤又把身旁的二哥及其家的大侄子子德、小侄女子凌向颖慧一一介绍。颖慧与他们也互相问好。

“嗯，五兄弟媳妇，快家去歇歇吧。”二哥边温和地笑着，边轻声应允着。

二哥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大侄子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小侄女也比自己小不了几岁。轩坤与二哥的年龄，咋差这么大呀？颖慧一边微笑着与二哥寒暄，一边心里禁不住泛起了惊奇。

“好了，我说咱都别只看热闹了，帮忙卸车搬行李啦！”看到停稳当了的地排车，二哥轩春对众人们吩咐道。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卸下了行李，又朝家中早已为他们备好的房间，逐一搬拿过去。

“轩坤啊，你们回来了！”远远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原来，听到鞭炮响声的嫂子们，原本正在家里忙乎着，现在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从家里出来迎接他们；三嫂带头走在前面，她老远就开始向他们打招呼。

“噢，三嫂子！”轩坤招呼她道。

“哦，轩坤。这是俺五兄弟媳妇吧。俺是你三嫂子，这是你四嫂子，这是二哥家的大侄媳妇。”走到跟前的三嫂子主动热情地介绍着。颖慧也赶紧与他们互相问了好。

“咱五兄弟媳妇长得真不孬！”四嫂也小声念叨着。

三嫂右臂上前拥了拥颖慧，然后双手拉起了颖慧的双手握着。她告诉颖慧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都住在这巷里，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互相帮忙就行。还给颖慧说了说现在家里的情况。当她说到有什么难处，就找她帮忙时，还用手摸了摸颖慧的头。

感受着三嫂手里的温暖，望着眼前模样俊俏、身材高挑的三嫂子，还有那眉目清秀、身材匀称的四嫂子，以及那端庄秀丽的大侄媳妇，颖慧觉得似曾相识，她们那笑盈盈的脸庞、温和的眼神，都给了颖慧一种亲切的熟悉感，有些像她庄里的邻家嫂嫂和姐妹们。

再听着三嫂说着这些关切的话语，似乎一股暖流涌入她的心间，她不断地“嗯嗯”着，觉得三嫂子真亲近人。三个婆娘一台戏，几个妯娌就这样一直寒暄起来。

“走吧，咱家走，带你到堂屋里看看咱大大去。”三嫂想领着颖慧给穆父问好去。于是，她拥着一帮女人一起向家中走去。

家里，同街的大厨老王，正在锅灶前掌勺炒菜；加上之前，有三嫂她们在灶膛旁忙乎着帮忙准备，饭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那边，轩坤先谢过周老师，又想邀请他一起吃午餐。但周老师归家心切，轩坤只好与他谢别。然后他提着两包行李，向家中走去。

“三嫂子，我要领着颖慧见咱大大去了。”看到前面的颖慧和嫂子们，轩坤从后面急走几步赶了上来，他朝三嫂子说道。

“噢，俺本来正要带她去见咱大大呢！正好，您去吧！俺还得帮忙做饭去。咱们等会儿再一块吃饭哈。”三嫂轻轻拍了拍颖慧的肩膀。

他们别过嫂子们，轩坤放下了行李，领着颖慧向穆父住的堂屋走去。

3.

穆父近来精神和身体都好多了，他今天早早就下了床，现在正坐在堂屋的方桌旁。

“大大，我们回来了。最近您身体还好吧！”轩坤拉着颖慧来到了父亲面前，他像惯常一样问候自己的父亲。

“大大好！”看着堂屋里方桌旁，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儒雅长者，旁边的颖慧一边领会地唤着，一边带着尊敬的目光看向穆父。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蹦、蹦……”急速地跳起来，身旁的两手禁不住攥紧了衣角，甚至手心里都冒出汗来：公公会看中俺吗？

“好，好！我现在身体还好！还好！”穆父抬头看向自己五儿和儿媳妇，眼中中透露出慈爱的目光。

“坐吧。这么远的路程，肯定走累了。坐下歇歇吧。”穆父招手示意他俩坐下。

“大大，我给您倒一杯水喝吧？”轩坤征询父亲意见道。他知道父亲正在喝中药，现在不能泡茶水喝。

“让俺来吧。”颖慧转身去准备。

“不用了，我刚刚已经喝过了。你们就倒水自己喝吧！先坐这儿歇会儿吧，等饭做好了，咱们就去吃午饭。”穆父温和地说道。

颖慧的心稍稍松了下来：公公目光慈爱，话语中满是关切，没说一点对自己挑剔的话儿。看来真像刚才三嫂子所说，公公是个和善可亲的老人。

这时，颖慧才注意到屋里旁边，还有两个正在玩耍的小孩。轩坤说那是三嫂家的侄儿峰，侄女丽儿。他们正在那儿玩摔纸宝游戏。妹妹看起来七八岁、而哥哥有十岁左右的样子。俩孩子唤了“五叔、五婶子。”，轩坤过去先刮了刮峰的鼻头，又摸了摸小侄女丽儿的头，嘱咐他们好好听三嫂的话；颖慧从兜里掏出糖块，送给他们。吃着糖块的俩孩子，欢快地一溜烟跑出去玩了。

“哦，一路的尘土，爆的不轻吧。要不你们先去洗把脸吧。”穆父关爱地看着五儿和儿媳妇，禁不住叮嘱他们。

确实，风尘仆仆地一路走来，他俩现在浑身上下，肯定是灰头土脸的的一副狼狈相。于是他们便听从穆父的话，赶紧去洗了下脸。回到堂屋后，颖慧为每人倒了一杯水，她与轩坤边喝水，边与穆父拉起了家常。穆父询问了颖慧家里的一些情况。今天，他原本也请了颖慧娘家人过来，想一起聚一聚庆贺，但颖慧爹在家里已经摆过了筵席，就没有过来。他嘱咐颖慧以后有机会，再把她爹爹请过来玩。

说话间，饭菜已经做好了，一碟碟的菜不断地端上桌来。院子里，也摆满了桌凳。每桌上，也同样是一盘盘的菜端了上来。人们也都陆续过来准备吃饭了。今天的午宴，除了自家人外，穆父还安排老四，宴请了附近的街坊邻舍。

虽然已经解放，时下提倡移风易俗、破四旧什么的，但周围邻舍的新人婚礼，仍然按照往常习俗进行。穆父是个读书人，思想开明，他对现代新思想也很赞成。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再按照往常那样举办婚礼程序，加上他身体又不太好，也不太适合大范围的宴请。所以，今天只是请了平时交往比较密切的亲朋好友，简单庆贺下。这样在家中院子里，共摆了六桌酒席。四桌男客，两桌女客。算上家中堂屋里，他与自家人一起就餐的那一桌，总共有七桌酒席。

席间，轩坤领着颖慧，依次来到了每桌酒席旁，与客人们一一做相互介绍，并给他们敬酒致谢。颖慧跟在轩坤身旁，怀里里像里揣了个小鹿，第一次见这么多陌生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当走完最后一桌时，她终于舒了口气，心中欣喜总算敬酒敬完了。同时，她也暗想：他们这儿的人，真是百家姓呀！因为除了轩坤自家人外，其他街坊邻舍、亲朋好友都是一人一姓，不像她家那边的庄里，只有一个姓，顶多两个姓。

“五兄弟媳妇，你与轩坤去整理你们的行李、拾掇你们的房间去吧！碗筷我们来拾掇，这儿就不用你们了。”饭毕，等众乡亲人散去，三嫂吩咐颖慧道。

“噢，中！三嫂子。那俺和轩坤就拾掇行李去了。”

然后，三嫂就带领一帮女人们，收拾那一院子桌椅板凳和碗筷去了。颖慧也边答应着，边与轩坤一起去他们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三嫂子真理解体贴人，想必是位明白事理、勤劳贤惠的好嫂子，颖慧心里再次暖暖的，对她的敬重感也油然而生。

经过一两个小时的收拾，颖慧和轩坤把他们的行李，依次分门别类，放归到了衣橱里。房间终于收拾利索了。

“咱们躺下休息下吧，赶了一上午的路，真有些累了。三嫂子人很贤惠，晚饭她热一热剩菜就行了。”轩坤拉着颖慧，想与她一起躺在床上休息下。

“这怎么行呢！”颖慧觉得，作为一个媳妇，怎么能坐等闲吃呢！“俺一个媳妇家，俺得帮三嫂子做晚饭去。”

“嗯，好吧。”见颖慧这么坚持，轩坤只好由她了。

下午四五点，颖慧与三嫂一起准备晚餐。正如轩坤所说，中午剩下了很多菜，妯娌俩只热热剩菜就可以了；三嫂还顺便熬了一锅玉米粥。他们与穆父、三嫂及其一双儿女，共六个人，一起吃了晚餐。

晚饭后，颖慧抢着去刷洗碗筷，好让三嫂子去歇歇。谦让一番，三嫂子就领着俩孩子回房休息去了，颖慧随去洗刷碗筷。

屋里，穆父告诉轩坤，从明天起，他俩要另起锅灶，如同二哥四哥他们一样，自己单独过日子。因为三哥不在家，三嫂和俩孩子生活费，暂且由他负担。

“你们都能自食其力，我就不再管了。”

“行，大大，我们以后就单独过。以后，我每月会把工资的三分之一给你。我和颖慧两个人，也花不了那么多钱。”轩坤对父亲说道。

“不用了，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以后，要是钱不够用，我再向你们要。”

轩坤告诉父亲，一定不要委屈了自己，缺钱尽管向他要。穆父让他放心好了。父子俩又说了会儿话，轩坤就回自己房间了，也好让父亲早早歇息。

房间里，颖慧也早就刷洗完回来了。疲劳了一天的他俩，终于可以安心躺在床上休息了。特别是颖慧，第一次出远门，到一个完全陌生地方；而且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后就是所谓自己的家了；第一次见公公，又是第一次见了这么多陌生人，除了自家一大家子人，还街坊邻舍的什么的。她心情一直是紧张忐忑的，而现在，她的心终于安了下来了，因为穆父、三嫂等给她感觉，都是那么地亲切；二哥、四哥、四嫂也都像是老实人。看起来，这是和睦幸福的一家人。

“二哥与你和四哥，看起来年龄怎么差这么大呀？”颖慧把自己先前的疑问，说给了轩坤。

“我们不是一个娘的。大哥、二哥，还有大姐，他们是一个娘。我和三哥、四哥、老六，还有小妹，是一个娘。”

“哦，俺说呢！与俺家情况差不多呢。”

……

他们躺在床上，说着说着，劳累使他们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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