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六扇门,朱梁琉瓦,比平日里更添了一分威严。
总捕头苏锦城大步流星,领着一个青衣罗衫的女子,走到叶桉的面前。
“叶桉,这是新来的女捕头,名唤青衣,先让她跟着你吧。”苏锦城笑着说完,转身离开。
“好。”叶桉看着苏锦城远去的背影,微笑着低声应答。斜阳映在她的脸上,显得笑容越发生动起来。
“早就听说叶桉是六扇门有名的女捕头,能当您的徒弟,真是太幸运了。”青衣凑上前,心花怒放,眸子里闪着明亮的光。
青衣,好名字。
叶桉早就知道要来一个新徒弟,所以提前看过相关记档。原来青衣真是戏班出身的孩子,早些年学戏唱曲儿,后来营生渐淡,家里人见她天资聪颖,不忍埋没这颗好苗子,便供她读书,说来这青衣姑娘倒也争气,一举中第,考进了六扇门。
“师傅,咱地界儿上有什么大案吗?”青衣满怀期待地问。
“傻丫头,你还盼着有大案?到时候够你忙的!”叶桉打趣到。
有些事儿就是邪性,不禁念叨。这天,果然在叶桉的地界上出事儿了。是方圆百里有名的酒楼,一品堂。
中午宾客盈门,熙来攘往,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一个素簪白衣的姑娘怒气冲冲迈进来,直奔账台。
“你们老板呢?”
“谁找我?”老板柳云江闻声而出。
“我是林如月的姐姐,林宛月!我妹妹失踪好几天了,踪迹全无。快说,是不是你把她害了?”姑娘横眉立目,咄咄逼人。
柳云江傻了眼,浑身颤抖,脸色苍白。没错,林如月是他的外室。这事儿见不得光,更不能让妻子苏锦瑞知晓。可是,林如月去哪了,他真的不知道。
林宛月不依不饶,到底惊动了苏锦瑞。她大惊失色,伤心欲绝。当年要不是父亲苏严收留,柳云江不过是个早晚要饿死街头的小混混。后来自己以身相许不说,还把一品堂交给他打理,谁知他竟然敢花费银子养外室。
这边苏锦瑞逼着柳云江拿出账本,细细查看。那边林宛月直接进了六扇门,跑到总捕头苏锦城的面前,梨花带雨,哭诉父母早亡,唯一的妹妹相依为命,却又失了音信。
说起来,苏锦瑞还得唤苏锦城一声哥哥,虽是远房亲戚,总是得避嫌。苏锦城好生安慰了宛月一番,把案子移交给助手叶桉。
“走了,你不是说想跟大案吗?先和我去柳云江的外苑瞧瞧。”叶桉一声令下,青衣赶忙答应,快步跟了上去。
城北的柳园,假山堆砌,流水潺潺,花团锦簇。正是柳云江专门买给林如月的私宅。两个身着官衣的女子走入了人们的视线,老百姓围拢过来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叶桉拿出林如月的画像,“你们最近见过这个姑娘吗?”
“见过,不过是好几天前了。”
“那天,傍晚时分,那姑娘和柳老板在院子里争吵,听声音好像还动了手。”
“后来那姑娘脸色憔悴地出来了,捂着肚子不知去向。”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叶桉若有所思,招呼青衣都记下来。青衣飞笔疾书,紧张得头上冒出了汗珠。
“你们看清了?林如月捂着肚子出来的?”叶桉追问。
“天色暗,看不太清,也不像是捂着,就是手臂横在肚子上,是不是胳膊被打折了?”一个老大爷说。
“不像,被打疼了应该走路踉踉跄跄,可那姑娘走得四平八稳,难道是有了身孕,护着孩子才走的慢?”另一个老大娘插嘴。
回到六扇门,叶桉累得浑身散了架。曾经多棘手的案子,在她面前都不是事儿。这次竟摸不出任何头绪,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师傅,喝口茶润润嗓子。”青衣莲步轻移,端过来一盏茉莉香片。
“今天也辛苦你了,一个劲儿地做记录。”叶桉谢过青衣,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得把柳云江带回来讯问。
苏锦瑞看完账本,心灰意冷。柳云江在如月身上,花钱如流水,现在如月莫名其妙失踪,和一品堂铁定脱不了干系。她疯狂地抓挠着面前这个男人,“你真是肮脏,让我恶心。”
柳云江怒了,和苏锦瑞撕扯了一天,既耽误生意,又平白无故惹上了官司,不免心烦气躁。那个林如月也是凉薄,刚开始甜情蜜意,后来胃口越来越大,眼看把一品堂家底都掏空了,还不思收敛。稍微一点要求没满足,就大吵大闹,这次索性离家出走,真是够倔的。
他粗鲁地推开妻子:“够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们苏家就干净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品堂是怎么开起来的,你家还有一本私账,你爹有一次喝醉酒都告诉我了!”
“你胡说!”
“哼!二十年前,禁军教头苏严在堂会上醉了酒,糟蹋了一个唱曲姑娘,那姑娘不堪受辱决然自尽。见事儿闹大了,你爹为灭口干脆赶尽杀绝,还掳走了人家的钱财,跑到这来开一品堂,你们苏家才肮脏,才见不得人!”柳云江一气说完,才感觉出身后有人,正是青衣和叶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倒好,又牵出一个案子。叶桉当即下令,包围苏家老宅,控制苏严。
“等等。”苏锦瑞理了一下头发,“叶捕头,你经过苏锦城允许了吗,他可是你的上司。”
“苏姑娘放心,有关苏家的案子,总捕头一律不会过问。”叶桉斩钉截铁地说。
截止目前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林如月的失踪和柳云江有关,叶桉只得命人暂时看住柳云江,嘱其不得离开一品堂。同时派出另一队人马,继续找寻如月姑娘的踪迹。
叶桉则领着青衣,待在六扇门,专心研究二十年前的旧案。翻案宗,寻旧人,找线索。苏严百密一疏,当年幸存的活口,戏班的教戏师傅终于被叶桉挖出,抽丝剥茧,血淋淋的真相浮现在眼前。
那时的苏严喜欢听堂会,着迷于戏班的青衣旦角,一时高兴贪了酒,借着酒劲强行把那姑娘据为己有。姑娘心一横上了吊,才酿出一系列的血案,戏班子也随之销声匿迹。
“这几天没白忙,跟着师傅学了不少东西。我请师傅喝虾仁粥吧。”青衣看着叶桉,一脸真诚。
“傻丫头,你以为可以松口气?如月到现在都没找到,不知道怎么跟她姐姐交待。”叶桉忧心忡忡。
“这事儿急不得,我想,她会理解的。走吧,师傅,先填饱肚子再说!”
青衣拉着叶桉进了粥铺,找个角落坐下来。“二位姑娘喝点什么?”店小二迎上来,满脸堆笑。
突然,叶桉的目光落在了另一桌,那里坐着的,正是林宛月和苏锦城。
“苏大哥,谢谢你赏脸,我一直都想请你吃饭,今天终于如愿以偿。”林宛月一脸羞涩,面颊生出两朵红云。头上的步摇随风摇曳,绾绾青丝,煞是好看。
“宛月,其实我没做什么,都是我的助手,一直在努力寻找证据。”苏锦城看着宛月,柔情脉脉,目光中满是心疼。
叶桉很失落,喝到嘴里的粥,也变得索然无味。“师傅,我一早就看得出来,你喜欢总捕头,为什么不去争取呢?”青衣俏皮地问。
“我才不喜欢他!他越是眼里没我,我就越要证明给他看,我叶桉的能力有多强!”
“这才是我认识的叶桉!师傅,你有没有想过,当年苏严的案子是怎么压下来的,他背后的靠山又是谁?”
“行啊你,青衣,有长进!”叶桉望着徒弟,意味深长。
暗夜,一个青衫姑娘蹑手蹑脚来到城郊的小树林,四处观望。“这里。”另一个素簪白衫的姑娘招呼她。
“姐。”青衫姑娘低声到,“快结案了,苏严背后的人,是六扇门上一任总捕头,虽已卸任,到底被下了狱,不日会和苏严一起斩首。”
“好,你也回去收拾一下,我们远走高飞。”白衫姑娘声音急促。
青衫姑娘一溜烟回到自己房屋,轻嗔一口气,点上了油灯。房间亮了,回转身来,叶桉出现在她的面前。
“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青衣,不,应该叫你林如月。”叶桉冷笑着,面容严厉。
“你跟踪我!”青衣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是的,在我的地界上,一个大活人如果迟迟找不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人根本就没失踪!你和你姐姐合伙演了一出戏,制造柳云江和苏锦瑞的矛盾,从而引出了二十年前的命案!”叶桉目光如炬,盯着面前的林如月。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林如月缓缓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你是戏班出身,易容术对你来说,并不难。只是,容颜易改,你的习惯性动作却露了马脚。说白了,你以前也是青衣旦角儿,在台上步履平稳,手臂经常横在上腹,是你的基本功动作吧。我不明白的是,那天在粥铺,你为什么,故意让我看见苏锦城和你姐姐在一起?”
“因为你天性高傲,越是激你,你就越能发挥潜能。我让姐姐缠住苏锦城,就是为了让你一鼓作气,专心翻案,不被儿女情长所困扰。”林如月说完,如释重负,想要转身离开。
“宛如是你什么人?”程小碟追问。
林如月身子一颤,沉默不语。
“二十年前,横梁自尽的青衣旦角宛如,究竟是你什么人?让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赴汤蹈火为之伸冤?”叶桉不解。
“她是我师傅。”林如月低声哽咽。
师傅,谢谢你,我和姐姐就此别过,不会再来打扰。
傻丫头,还是喜欢唤你一声,青衣。
楼下谁家烧夜香,玉笙哀怨弄初凉。
临风有客吟秋扇,拜月无人见晚妆。
【短篇悬疑】女捕头之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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