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一条窄窄的河沟中有一条鱼，细长的身子，大大的眼睛，嘴唇翕动着。水很清，鱼看起来也很有活力，但是，河沟太窄了。

夏晓楠直起身子，放弃解救这条鱼的想法。河沟虽然很窄，鱼看起来虽然有点憋屈，但是这里有水，至少它还可以活下去。

夏晓楠正走在一条窄窄的小路上。这似乎是一条废弃的小路，不规则的青石板稀疏地放在地上，显得随意而孤单。

其实她本来想走大路的，但是大路上车太多了，她想着汽车尾气，又想着曲径通幽，于是就选择了这条小路。

但是，她好像迷路了，她没有走过这条路。

夏晓楠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有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她还走不出这条路，她就要迟到了。

夏晓楠有点着急，又有点沮丧。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就该安安分分地走大路的。都怪自己自以为是，觉得今天上午时间充足，又觉得这条路说不定比大路还要近点。

夏晓楠停住脚步，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小路的两边是矮而浓密的灌木丛，小如豆的红红的果子，在厚重的绿叶下若隐若现。灌木丛再往里，是高高矮矮叫不上名的树木，树枝静默，偶尔有树叶飘然落下。

虽然绿色依然厚重，但是真的已经是秋天了。

她的身后是自己已经走过的路，弯弯曲曲地早已经隐进树丛深处。她的身前是自己正在走的这条路，同样的弯弯曲曲，延伸进树丛深处，看不到尽头。

没有别的路，只有前进，或者原路返回。

夏晓楠又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七分钟，即便原路返回也一定会迟到了。继续往前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她又想起公司的规章制度，迟到一次的罚款，是她两天的工资。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定了定心，决定继续往前走，实在赶不及就电话请假吧，即便领导不高兴，也比扣两天的工资要强点。

想到工作，夏晓楠的心里又有点烦躁。她抬头看了看天，透过树枝看到了太阳，早上的太阳，红而且大，温暖，却不酷热。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句话忽然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对啊，也许这是老天给她的一次机会，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翘个班，享受一下哪怕半日的闲暇。

夏晓楠没有再犹豫，她打电话请了假，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开始轻松地往前走，很有点闲庭信步的味道。

前方出现了一座木桥，桥下是一条小溪。小溪的水同样的清澈，里边的鱼同样很有活力，只是小溪比河沟宽了很多。

想起那条河沟中的鱼，夏晓楠有一瞬间觉得有点遗憾。早知道这条小溪，或许她可以把那条鱼带过来的。

但是她很快便释然了，对于未知，自己可以探索，却不能牵扯无关的人或物。鱼有何辜？有什么义务陪她一起冒险？

更何况，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走过小桥，她看到了一片草地。草地上的草并不茂密，也并不是那种人工种植的草坪。夏晓楠看到了草地上稀稀落落的苦菜花，小巧的身形，鲜亮的颜色，在宽宽的草地上尽情地舒展。

夏晓楠忽然有一种错觉，她觉得那些苦菜花也许会长成向日葵的。

最让她惊喜的，是草地上竟然有两只兔子！一只白色，一只棕黄色。那兔子看到她并不逃跑，闲闲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在草地上追逐打闹。

看着兔子，夏晓楠心里忽然满满的羡慕。或许，这便是不受束缚自由的感觉吧。

夏晓楠的感觉清明了许多，笑着跟兔子们打了个招呼，继续往草地前面的小山走去。

上山的路不太平整，却也并不难走，散乱的石子深深浅浅地嵌在土中。或许因为调整了心情，夏晓楠并没有觉得多累。

其实她已经走了很久，在此之前她已经有了很累的感觉。

继续走，路总会有尽头。

站在山顶的夏晓楠，在凉爽的秋风中感受到了意外的惊喜。

原来，下山的路是刚刚修好的平整的石阶；原来，山脚下那条Z字公路的尽头，就是小城新建的音乐厅，那个她一直很想去却羞于踏足，于是以忙碌为借口欺骗自己的地方。

恰当的时间，恰当的机缘，也许这便是命运精心的安排。

夏晓楠拾级而下，走过公路，来到音乐厅。音乐厅的东边就是这个小城的护城河。宽阔的河道里，有鱼儿欢快地游动。音乐厅里传来悠扬的琴声，于是水动起来，鱼跳起来。

夏晓楠平生第一次听了一场古琴音乐会，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琴箫合奏，真的可以那样美！

走出音乐厅的夏晓楠，在音乐会绕梁的余音中抬起头。

太阳已经出来了，金黄、明亮，像那些苦菜花长成的向日葵。

这条小路，终究没有辜负夏晓楠对它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