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我所挚爱的母校山东大学,献给厦门大学和荆棘路上与我并肩同行、携手奋战的人们。
第一次抵达厦门的那个夜晚,略微潮湿的海风呼啸而过,远处是夜色朦胧下的万家灯火。出租车内,我不止一次想钻出天窗振臂高呼“厦门,我来了”。就在那时,我默默许下心愿,将来一定要在这个小城留下自己的印记,正如一年前山大许愿墙上的信誓旦旦:山大,我不会让你失望!
时至今日,一年过去了,收获众多成果里面,给我留下深深烙记的,竟然是一次惨败的经历。
当我第一次和同伴们说,我们要拿到冠军时,没有任何人应声。因为那是一场不可能赢得下的比赛。我们五个山大管院大二的交流生组成的队伍,面对着厦大经管院各级本科生、研究生组成的近百支队伍的围追堵截。
作为厦大管院的特色传统比赛,“网中网杯经营模拟大赛”每年都会举办:一天的时间内,五个人分别担任虚拟企业的五个角色模拟经营公司三个月,以三个月后公司的业绩优劣来确定最终排名。由于比赛的沿袭性,许多参赛队伍都已经有过好几次的比赛经历,而冠军高额的奖金和代表厦大与清北角逐的荣誉更是吸引了各路的精英。我们就在这种情形下闯进了这场不属于我们的比赛。
已经无法追溯我们几个刚开始学会计课的人是凭借什么样的勇气走在一起迎接这个挑战的,但毫无疑问,每个人都想赢、很想赢。在厦大代表山大赢得一场属于自己的比赛,还能与另外八所顶尖高校角逐,这是足以令人铭记一生的印记。
然而当我们结束了赛前的答疑时,整支队伍都多了几分无法言明的沉重。用小雪当时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还没熟悉赛制时,别人已经琢磨好如何利用比赛的规则了”。梦想的气泡在还没吹鼓时就被打破,不由得使人产生无力与幻灭之感,吃晚饭的时候,大家的兴致都不高,也没再谈论比赛,仿佛我们已经被打败了。冠军的宣言此时更像是一个笑话。
但是我不甘心,有几分年轻不服输的冲动、也有几分对当初许下誓言的倔强。一整个周末我就泡在图书馆里,利用赛前的试练系统来回切换五个角色进行操作,反复地思索体会每个角色的职能、我们分别适合什么角色、要做好这个角色需要哪些工具。我已经忘记那时用了多少张演草纸或切换了多少次登录,只是很清楚地记着那时心里的唯一的念头:不能输给自己。
我还记得大家在听完我的角色报告和分工安置后的神态。很安静,但是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发光,我知道那五个不惧老虎的小牛犊又回来了。永华走过来拍了拍我,说:“你真行,我们一起加油。”说完大家都凑了过来。第一次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四个字,我们能赢!
那时正值部分学科的期中考试,所以我们只能在每天课程和考试结束后才能聚在一起模拟练习。于是深夜的校园里常能看到五个抱着电脑四处乱窜、大呼小叫着寻找无线网的身影。担任出纳的舒文、会计的小雪、财务总监的永华负责记录公司所有经济业务的明细账单录入与月底报税,因此第二天总能看到他们一下会计课或税法课就拿着昨晚记满了问题的本子围堵老师的身影。那段时间大家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顶着考试的压力依然能迸发出那么大的活力,现在看来,已然是奇迹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当我们开始拼命努力之时,离比赛开始只有不到一周。而我们还没有完成过一次完整的模拟演练。我们甚至怀疑是否能在一天内完成比赛,因为那需要太高的默契和熟练度:三个月里面,运营需要购进卖出各种货物不下百次,而会计则需要录入上千条明细分录,加之还有对其他财务指标的监督控制。只有五个人同时以最好的状态开工,才有希望完成。尽管内心带着犹疑,每个人都还在咬牙坚持,每日模拟到凌晨时,没有人主动提出离开、也没有任何人有一声抱怨,能听到的只有讨论比赛规则技巧的声音。我听到了大家没有说出来的话:“拼了!”
终于到了比赛的前一个晚上,我们没有再进行任何的模拟训练。大家围坐在联兴楼的小桌旁,玩着游戏说着我们的悄悄话,彼此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如同熟识多年的老友。没有人谈论起明天的比赛,它不过是前段时间的一次了结,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该坦然地接受,此刻只管把自己沉溺于这和谐安详的夜里。
然而,生活的剧本没有按套路出牌。比赛开始,我们才发现自己有多强大,同一个机房的对手在大呼小叫的时候,我们已经沉着冷静地完成了一次又一次操作。有条不紊、胸有成竹,每个人都在发挥着自己最好的状态,都在比赛中不断提升着对自己角色的理解。自豪与狂喜之情在我们的团队里流淌。无数次假想过的强大的敌人,竟然就是我们自己。
变故陡生,因我而起。临近午饭时刻,作为运营的我想在离开之前再确认一次仓库的生产与库存状态,却突然看到一批产品的完工日期竟然需要90多天,心慌意乱的我打开原来的审批列表,发现在这条生产线上的工人参数是2人(正常应为200人)。那一刻像被人一把推入千年冰窖,猛地打了个激灵,冷汗瞬间浸湿衣衫。
我无法相信自己会犯这样的错误。我的第一反应是抵赖。就像下错棋想要悔棋一样,我希望像个小孩一样靠不懂事耍赖逃过这场噩梦。当裁判赶来,调出了那几张审核通过的记录并表示命令一旦执行绝不能再撤销时,我真的是坠入了无底深渊。我无法面对队友们的眼神,是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我们才不顾一切地走向这场疯狂的比赛,而我却在所有人都看到胜利的曙光后把大家推向悬崖。
大家知道了结果,我低下了头,然后是令人恐惧的寂静。我清楚宁静后要迎来的是什么,但那是我应当承受的。寂静终于被打破,却不是责怪和抱怨的声音。是元昊在冷静地分析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完成剩下的比赛,然后是永华替我担起了大部分的罪责:财务总监没有认真查看审批就通过,过失也有他一份。我感到嘴唇有些干涩,慢慢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冷冰冰的犀利,反倒是理解和关切的眼神。虽然没有人说出口,但我知道他们在小心地保护我,尽管是我伤害了他们。也许是错觉,那一刻,我竟好像躺在家里向阳的房间里,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柔柔的。
我想,我是输了这场比赛,我们却赢了这段人生。仅看结果,人们也许不会在乎最末尾那个红色的分数,可是亲身经历过一切的我们,却可为我们山大人的坚韧、顽强、拼搏、团结而骄傲,昂首离开赛场。
这场比赛过去将近一年,记忆犹新的惨败,就像一块寒冰时时刻刻刺痛着我。每当我学习生活有所松懈,总会记起这次的经历,反问我自己,是否还能再承受得住他人的期望与信任?是否还能坚韧不拔、一丝不苟地走完自己无悔的大学生涯?我也时刻铭记着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温暖的火焰,每当我经受不住寒冰的刺骨,是它们紧紧环绕着我、陪伴着我,鼓起重新前行的勇气。
这些火焰中有山厦小分队温情的陪伴,有厦大无数热心的老师与同学们给予的指导和关爱,它们生发于散落在校与校、人与人之间的温情火种,在需要的时刻即从四面八方涌来,慰藉游子漂泊的心灵。
这一次印象深刻的经历不过是我们这一年征途、乃至整个大学生活的小小缩影。深深留在脑海里的何止这一次的得失呢?
当然记得:担任厦门特房攀岩世界杯的志愿者期间,几次三番地想要中途放弃,却在刚刚结识的朋友甚至选手的鼓励下咬牙挺住收获了个人难得的体悟;
当然记得:在厦门海沧半程马拉松中途最困难的时刻,保安大哥为我打开的绿色通道、志愿者姐姐递上的矿泉水;
当然记得:在香港AIA拿到属于我们的冠军、在美国摩根绝地反击后来居上后,整个小组簇拥在一起一面雀跃一面忍住将要夺眶的泪水;
当然!还有厦大全校师生共舞狂欢的跨年之夜、厦大管院欢声笑语又催人泪下的毕业晚会、每周末去“蹭”的那些名家大咖们的讲座、利用假期遍访的全国各地河山……
当静下心来回忆过去的故事时,我不止一次地感激生活能给我这样的机会,在最好的年纪去拥抱两所不同的大学:体味南方的自由与北方的责任,感受厦大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践行山大的“学无止境,气有浩然”。行走在这两座遥相呼应高山间的我,情愿成为连接它们的千万座栈桥中的一座,为两所大学精神的继承与发扬贡献一份力量。
这一路走来,我们山大人,在厦大的这个小分队也正是怀着这份念想、伴着冰的刺痛与火的温暖一点点蜕变成长,再回头望去,当会看到于冷暖间穿梭的我们同这个时代奏出的乐曲。
那正是我们的青春之歌,是凤凰涅槃的浴火重生、百折不挠的——冰火之歌。
现在,我回来了。经历过冰火的淬炼,重新拥抱母校的我,少了当年的青涩,多的是一份坚定、一份从容。南方一年给予了我独立自主的生活态度,而我更不会忘记母校勇担天下之责的教诲:为天下储人才,为国家图富强。携带着两所大学馈予我的珍宝,我将继续砥砺前行:不畏艰险,勇攀高峰,同心同德从头越,继往开来再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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